豆蔻少女死了兩遭也沒能死去,想起方才差點窒息的痛苦,竟然絕了投環上吊的尋死心思,呆坐原地片刻,又流了一回淚。
這一場悄無聲息的大哭特哭,似乎把少女一輩子的淚水都流干了,站起身慢慢擦干臉上的淚痕,整個人仿佛大了十歲,成熟了不少。
她看著跪坐在地上,頭垂地很低的“客人”,想起方才壓在自己身上又掐又捏的痛楚,莫名生出十二萬分的仇恨,也不怕他是一具尸體,壯起膽子上前,纖纖素手上下前后摸索。
片刻過后,豆蔻少女摸出一吊百來枚大錢,一雙鹿皮手套,并許多見不得光的歹毒暗器。
“啐!我道他是出手闊綽的江湖豪客,估料不到,原來是個專干陰私下作臟活的鏢手!”
彪形大漢體格魁梧,等閑幾個女子都搬不動,少女也是陣陣頭痛。
她尋思片刻,看到地上的的麻繩,又想起外面巷子里公用水井的轱轆,不知為何靈機一動,頓時計上心來。
隨后,豆蔻少女將兩股麻繩綁在一起,一頭往壯漢腋下纏繞,打了個活結。另一頭牽出去,到了水井邊上,纏在吊水的轱轆上,竟然剛好夠長。
于是,她用力轉動吊水的轱轆,隨著麻繩不斷收緊,繃地筆直,甚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具死去不久的尸體,就從破敗簡陋房子里滑出來,慢慢地倒拖出巷子里。
臨末,豆蔻少女解開麻繩兩頭活結,看到其中一段浸透鮮血,盡管心里有點不舍,卻還是咬咬牙,使勁扔過將胡同一分為二的磚墻,轉身回到自家房子里,關上房門,靜靜地等待著。
未幾,尸體的血腥氣和漸漸滋生的腐臭,將左近徘徊在黑暗中的野狗吸引過來。
一雙又一雙綠色的眼睛亮起,不知道多少頭野狗躥了過來,默不作聲地將這具新鮮尸體處理掉了。
豆蔻少女心驚膽顫地等待著,即便雙手使勁捂住耳朵,依舊有骨頭被咬斷的脆聲傳來,鉆進她的耳朵里。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臉上的神情卻越發堅毅,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亂世金城,幼年失祜的豆蔻少女,已經在血淋淋的教訓里,學會并懂得弱肉強食的道理。她擦干眼淚,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繼續開門做生意。
與此同時,黑衣僧人甩來小乞兒們,無意中伸手,搭救了一把半掩門的少女,再也沒有任何牽掛,悄然沒入茫茫夜色中。
金城被幾個武林世家,江湖幫會瓜分,彼此漸成一體,又為了利益分享不均,時不時爆發沖突。
只是,在表面上,按照斗而不破的默契,不至于出現大規模火并的場面,私底下反倒是小動作不斷。
高價雇傭江湖黑白兩道好手互相刺殺,此乃最近金城各大幫會風行起來的潮流。如若不然,怎會有來自江南桐廬山,成名多時的刀客前來一試水深水淺。
就在距離半掩門豆蔻少女所在巷子不遠,隔了三條街道的悅來客棧二樓,與破戒僧慈舟有過一面之緣,“血刀”李環正在和一位青衣小帽的抱劍童子閑談,用的是普通人聽不懂的江湖唇典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