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當他們遠遠地離開了漏澤園,生存的壓力呼嘯而至,坐地虎李志知道沒了怡紅院的日常進項,可養不起手下幾十號人。
倘若沒有大群人馬前呼后擁,江湖上的名氣,絲毫不能給予他安全感,不由地沉下臉色,瘋狂地攪動腦汁,準備搶別人的地盤,以彌補自家的損失。
故此而言,世上哪有天生的惡人,不過是被生活所迫罷了。權勢傾軋產生的余波,遠遠還未平息。為了爭一口飯吃,老實巴交的市井百姓,也會明火執仗地投身江湖,充作新血,源源不斷地填補空缺。
與此同時,白衣僧人將五十五具江湖客的尸體,都專心致志地超度了,不顧袖子、衣擺沾滿的斑斑血跡,揮起不知道從哪里翻出的鋤頭,給它們準備下葬的墓穴。
有武功在身的好處,尋常農夫一鋤頭下去,也就一塊泥土,破戒僧慈舟稍微用力,有如牛拉犁鏵,能翻起更大塊的浮土。
白衣僧人不過揮了十幾下鋤頭,一個深三尺,寬兩尺,長六尺有余的墓穴,就順利挖成了。緊接著,他如法炮制地挖出幾十個墓穴,額頭微微見汗,才滿意地停下手。
可惜,破戒僧慈舟身無分文,即便是薄葬,也買不到棺材,只得自行解決。
隨后,白衣僧人尋遍漏澤園,差點將偌大的園子翻了個底朝天。所幸的是,他在佛祠的干物間,終于找到許多積灰的草席。
“不定是僧人睡過的涼席!嗯,其數五十五,正好與外面的尸體有用,也算是一場功德罷。”
破戒僧慈舟扛著幾十領草席卷成的圓筒,逕自離開佛祠,來到空無一人的院子里,輕輕地放下,并抖開草席,分別將超度亡魂的尸體,用草席小心翼翼地裹住,下放到挖好的墓穴里。
一切準備就緒,白衣僧人信步走動,以雙腳作鋤頭,將挖出來的泥土,均勻地推進墓穴里,還是雙手合十,默默誦念著“往生咒”,直到所有尸體安葬完畢,封土成墳塋。
如此一來,魔星出世,試圖掀起瘟疫大疬,就被破戒僧慈舟的舉動,至少削減了五成,不知道拯救了多少生命。
可是,白衣僧人卻沒有感受到任何功德,一身白衣反而染上斑斑血跡,尤其是袖子和衣擺,宛如綻放出無數紅蓮。
“我豈是貪天之功,心存僥幸之輩?仰賴菩薩示警,如此才有小僧之行,都是因果緣法使然。再說了,我所行舉止,不求盡如人意,但求問心無愧罷了!”
破戒僧慈舟雙手合十,禪唱一聲“善哉,善哉!”,看了一眼院子,誓愿才踐行了一半,還有重整漏澤園之事,便去水井邊上,汲水洗去身上污穢,取出一條汗巾,將臉面擦拭干凈,才施施然地離開院子,準備出去化緣了。
可是,當他離開沒多久,停放在佛祠里間的棺槨,吱呀一聲,渾厚棺蓋被一股大力,從內部往外推開,探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手背掌心遍布青黑尸瘢,更有灰黑色積尸氣,從縫隙往外彌散開來。
很顯然,漏澤園有僵尸鬼怪作祟的事,并非空穴來風,市井百姓的閑談,果然有幾分根由。
亂世將至,必有不祥,妖孽現世,群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