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韓家,火把處處點燃舉起,源自外圍護院打手,還有部分來自世家供奉的江湖高手,源源不斷地向這處偏院匯聚而來。
武功低微的在地上奔跑,身法卓著的則翻墻過院,甚至飛檐走壁,搶先一步,直接抵達目的地。
不少受過黑衣僧人救命恩惠的供奉高手,看到慈舟和尚的身影時,就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他們自是知道韓家的策略,暗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彼此交換眼神,都忍不住提起小心。
某個眼尖的人,看見深陷地面的人,衣著有些眼熟,就特意靠近過去,將此人提拉出來,翻了個身,看到蒼白泛青的亡者膚色,心里咯噔一聲,立即意識到不妙。
等到有人主動過來接手,將死者面目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撣去,露出韓家二公子的真容,誰都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
慈舟和尚對此也不在意,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涌進這座偏院里,自己“無意之中”從漏澤園帶出來的土產,來自尸妖吞吐死氣滋生的瘴疬,逐漸沾染上韓家的護院,尤其是靠前很近的供奉高手。
破戒僧睜眼看去,發現每個人頭頂靈光暗淡,仿佛烏云蓋頂,分明是死兆星臨頭,就忍不住輕輕搖頭,隨即展顏笑道。
“天發殺機,斗轉星移,羅睺出世,大疫降臨!塞北三州,不是毀于戰火,就是亡于瘴疬。只待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邊陲之地,至少能安生一甲子!天命如此,我輩又能如之奈何?”
擠進偏院的護院打手,多數是不學無術之市井地痞混混,自然聽不懂黑衣僧人故意泄漏的天機。可是,院子里還有韓家供奉的江湖客、武林高手,卻是能聽懂一二,甚至能洞悉幾分其中的奧妙,自然是心驚膽顫不已。
“若非貧僧參悟天命,從星相位移中,窺見塞北即將大疫,屢次出手阻擾,甚至不惜與天命為敵,用辟疫的驗方,救下闔城百姓,順帶連你們世家、幫會也一并收治了。現如今的金城,豈會如此太平無事,早就處處拋尸,漸成鳥都不拉屎之荒城。”
說到這里,慈舟和尚雙手合十,禪唱一聲:“善哉,善哉!貧僧一力扭轉乾坤,不料人心叵測,某族世家喪心病狂,為了些許私仇舊怨,竟然驅使武林豪杰漏夜襲殺。若非貧僧武藝高強,恐怕項上人頭已經不保,日后就再也不能出手,憑藥方拯救金城百姓。”
如此直白的話,將黑衣僧人深夜造訪的原由,以及來龍去脈,說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理虧,還有良知的護院打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再看著身邊韓家子弟的時候,眼睛不免流露出譏嘲的神色。
“說起來,此番金城大疫,十個病人就有七八種癥狀,須得調理患者肺腑五氣,對癥下藥后,才能逐漸痊愈。你們韓家有幾分本事,自己還不清楚?如果真的被天山七矮得手,取走貧僧的性命,來日大疫再度爆發,你們能有信心全部活下來?真是自找死路,愚不可及!”
韓家的大公子韓岡,聽到前面還能忍著,當他聽聞黑衣僧人最后的呵斥,就忍不住怒不可遏了,立即高聲回應道:“大師何必咄咄逼人呢?若不是你將辟疫的方子視為珍寶,藏著掖著,也不敢給城中百姓分享,獨自占了名聲,損壞我們金城本地大戶的威望,我等怎么可能與大師為敵?”
慈舟和尚不怒反笑起來:“繞來繞去,最后的惡果竟然是貧僧造作了。可是,辟疫的方子,乃是貧僧繼承前人學識,不知道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才推陳出新,弄出來的新方子。原本就是私人所有,不知為何得公諸于眾?你又是何人,也敢攜裹民意?世家子與百姓豈可混同?你受了救命之恩,不思回報也就罷了,竟然敢指責貧僧?誰給你的膽子?”
破戒僧的態度,頗有堂下何人,竟敢狀告本官的氣勢,僅僅幾句話,就把韓家大公子韓岡堵住嘴巴,什么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