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人沉沉睡去后發出的輕微鼻鼾聲,雙腿盤坐在火塘邊上的慈舟看著躍動的橘紅色火焰,忍不住回想起久遠的過去,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獵人小屋外面,深秋的夜色寒涼如水,促織娘的吟唱聲漸漸低落下去,夜梟的咕咕叫聲卻逐漸增多。
深林的隱秘處,參天巨樹的粗糙木皮之間,吸足了一天陽光的夜光苔蘚極力舒展著肥厚的身體,散發出清冷的光輝,將附近一片圍繞巨樹而存在的附生動植物帶去照明的光亮。
最先露頭的是越冷越精神的山鼠,從樹洞里鉆出來,借助苔蘚發出的冷光謹慎地觀察許久后,確認安全無虞,隨即屁股著火似的沖向附近的灌木叢,兩只短小的前肢抱起一顆熟透后掉落的紅色漿果,綠豆大的眼睛看了一下周圍,隨即瘋狂地啃噬起來。
吧唧一聲,果皮爆裂,甜蜜的漿水糊滿山鼠的嘴巴,它卻不管不顧地大口吞吸,甚至連果核都不放過。
一顆漿果是遠遠不夠的,甚至連塞牙縫都不夠,山鼠匍匐在灌木叢下,將所有熟透掉落的果子統統吃光,連那些開始腐壞,冒出淡淡酒氣的都往肚子里塞。
出于太多家族成員的死亡給予的教訓,這只山鼠慎重的沒有弄出太多的動靜,也不會因為貪戀漿果就長時間待在一個地方。
可是,就在它聞到一陣香菇的味道,躥向倒伏在林間空地的一段遍體生菌蘑的朽木時,一只夜梟快如閃電地俯沖而下,探出鋒利如鉤的爪子,僅僅一擊就抓破了獵物的小腦袋。
就在這時,山鼠受驚炸毛的身體壓制住輕微的肌肉痙攣,不惜一切代價地奮力掙扎,竟然從夜靈動物殺手的爪子逃脫。
噗通一聲,山鼠從返航的夜梟手里逃走,落在鋪滿落葉的林蔭空地上,四肢著地后即刻往前沖出幾步,隨即折返跑向另一個巢穴出口。
這只不夠老成的夜梟就此錯過了彌補失誤的唯一機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獵物從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直到山鼠快如一抹灰光,躥進另一個隱蔽的樹洞入口,夜梟猶自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它低頭看了一眼,右爪上掛著的一只山鼠耳朵,血淋淋的還在抽搐,終于明白過來,想要成為山林夜梟家族新一代的好獵手,還需要更多的磨練。
至于逃回巢穴的山鼠,與死在夜梟手里的同類相比,可不止是僥幸,硬生生扯掉一只耳朵,付出的不僅是**上永久失去一部分的代價,還有異乎尋常的決心和強悍無比的意志。
她掙扎著回到巢穴深處,疼痛頓時被哺育生命的本能壓制下去,七八只嗷嗷待哺的鼠仔,發出一陣吱吱喳喳的叫聲,粉紅色的皮膚上只有寥寥無幾的胎毛,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聞到熟悉的味道,紛紛埋頭到母親的懷里一陣亂拱。
這個重復又重復了不知多少次,山林的夜晚才剛剛開始,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覓食,獵殺,夜還很漫長!
獵人小屋里,熊熊燃燒的柴火,散發出一陣又一陣熱浪的火塘早已不復舊觀,躍動的火焰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低矮下去,以打坐取代睡眠的男人,挺拔如修竹的上半身微微沉落,碩大無比的頭顱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顯然是在散去猶如天人般的實力,衰退到凡人的境地后,最為真是的表現。
當夜幕蒼穹上的月亮離開最高位置,向太陽落下的方向滑落的時候,男人忍受不住折磨人的睡意,再加上冰冷刺骨的山林地氣升騰上來,不得不從淺眠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