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方從哲所想,第二日就有大批錦衣衛、東廠番子出現在南京,一干江浙將領們幾如天塌一般,一夜過后,所有人被羈押入獄,不僅僅是他們,五軍都督府、兵部全都在審訊范圍內。
昨日還有無數百姓游行示威,與北京城一般無二,一夜間全變了,甚至比北京城更加讓人心慌。
被綁在桅桿上吹了好幾日海風的劉之坤,以及遇事便躲的孫世紀,兩人在得知“百萬兩黃金”后,再也不敢躲起來,全都跑到了織造府,這時才開始深深后悔,劉養當家,說和求情難度也隨之驟升了數個等級。
翁婿兩人被此時脾氣暴躁的劉養趕出了府邸,看著門前進進出出的軍卒,翁婿兩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老師……”
劉之坤剛開口,孫世紀卻轉身走向剛剛出府的楊柳兒,只見他抱拳拱手一禮。
“楊柳兒姑娘。”
楊柳兒一愣,蹲身福禮道:“奴婢見過教喻大人,見過四公子。”
孫世紀猶豫道:“姑娘也知今時發生之事,老夫不敢說劉駙馬做的差了,江浙一干衛所將領也確實有過,可……可江南經不起如此大的波瀾啊~楊姑娘,不知可否與劉駙馬,為我江南臣子求求情?”
楊柳兒一陣苦笑,說道:“孫大人,不是奴不愿,現在就是公公也是無可奈何,無法與老爺通傳消息,又能如何?”
見孫世紀、劉之坤一臉苦色,楊柳兒想了下,又說道:“具體情形如何,還要等老爺進一步消息,在沒有確切消息前,陛下當不至于太過處罰過錯臣子,小姐說……陛下或許真正惱怒的是飛鴿丟失之事,還有……還有江浙如此之多將領不遵君命之事。”
孫世紀怕就怕這兩件事情,嘆氣道:“江浙軍將之事……老夫也有些知曉,是……是南京兵部、五軍都督府私下之為,其他大臣們并不知曉此事,若是牽連太廣……江南可就亂了啊~”
楊柳兒搖了搖頭,說道:“教喻大人有些多慮了,老爺只是罷免了些將官,其余的事情并未多言,事情應該還沒大人所言之重,江南是我大明賦稅之地,陛下當會穩妥處置的。”
楊柳兒也不敢在外面太過耽擱,又福了一禮,說道:“老爺那里究竟如何還不可知,公公頗為擔憂,奴婢還要前去龍江船廠,教喻大人、四公子莫怪。”
劉之坤一愣,忙說道:“劉公公是要前往福建嗎?”
“是的,公公擔憂,要前往福建。”楊柳兒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點頭承認。
孫世紀大喜,只要前往福建,見到了劉衛民,就遠比現在無頭亂撞強的太多。不容楊柳兒開口拒絕,一句“老夫要去福建”話語,拉著楊柳兒上了馬車,急匆匆趕往龍江船廠。
大海上漂著的劉衛民,知道自己會造成多么巨大的風波,也知曉百萬兩黃金對此時大明誘惑有多么致命,不僅僅是大明,就是在一旁的龍華民、安東尼奧、安娜,得知了小琉球上有百萬兩黃金后,他們也是坐臥難安,反而成了自己副手的邁克爾要沉穩的許多。
此次出海已經不再是十艘大艦,后面還跟著二十七艘一千五百料的廣船、十八艘鳥船,被劉衛民一陣蠻橫不講理的罷免、任職,江浙海邊各衛所也只能老老實實拿出全部家底,看的他都有些心酸。
邁克爾成為四十五艘廣船、鳥船指揮副使,為江浙水師指揮使陳九思副將。船隊龐大了許多,此時是逆風而行,遠不如順風之時,用了小半月才到達了福建海域,而擺在面前的則是大大小小兩百余艘,見識過登萊水師雄壯后,再見福建、廣州水師,反而沒有了太大感覺。
大明水師都快被閹割完了,再不奮進追趕,再過上三五年,大明的海域也只能依靠海賊們來守護了,說起來是多么的可笑,可這是事實。
看著海面上飄蕩著的大明海船,劉衛民心下又是一陣感慨。
“劉,荷蘭在西方有海上馬車夫的贊譽,就是我國也很難打得過,真的不需要我國幫助嗎?”
劉衛民轉過身子,很沒紳士氣質,背依靠著船舷,兩只腳交叉纏繞在了一起,臉上卻滿是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