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衛民前來,馬林也冒著風雪來到了此處,聽著他的解說,劉衛民心下也暗自點頭,換作他是守邊將領,朝廷不管不問冒然縮減九邊軍卒情況下,自己可能也不知該如何選擇,深深嘆息、苦笑不已。
“身強力壯募兵軍卒一旦趕出營房,心懷不滿憤恨之下,誰也不知會發生何種變故,一干老弱病殘就算心有不滿,想造反作亂都沒法子……”
馬林無奈搖頭,嘆氣道:“大總管所言甚是,朝廷也太……胡來了些,就算要縮減九邊軍卒,也當穩妥一些,九邊衛所老弱雖年老無用,卻是人人家中皆有衛國而死之人,冒然如此終究是寒了天下衛所將士之心,老夫……恐九邊有亂啊!”
一陣沉默,知道眼前老人是對的,軍卒打仗不怕死,最為害怕的是身后之事,害怕被人拋棄不聞不問,這也是很多軍隊臨陣而逃的主要原因。身為軍將,誰也無法預知明日會不會上戰場,受傷、身死、年老在所難免,僅僅只是因為年老體弱,因為家中沒了男人,戰場上傷殘了,朝廷就要舍去不聞不問,今后還有誰愿意付出忠誠、性命?
兩人都是軍將,對軍中的事情了解頗深,根本無需多言,其中兇險自知。
屋中木柴噼啪炸響。
“出關前來的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南下求活,也不是所有募卒全都留了下來,還有許多……具體多少老夫也是不知,大總管也知,朝廷縮減軍卒,或許對一些人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劉衛民微微點頭,一日為卒,子孫皆卒,有些人愿意自此為民也能夠理解,而這些人大多都是身子骨較好且因功有財之人。一想到自己得了的全是沒辦法活下去的老弱婦孺,心下就是一陣嘆息。
“罷了,當年能養著一群老弱,如今再養一次也就是了,所需的不過是耕種時軍卒們搭把手。”
劉衛民苦笑搖頭,可也只能如此,也幸好幼軍不同于其他軍卒,都是些年輕半大小子,還有些力氣可出。
聽著他的話語,馬林心下一陣感慨,他原是遼東開原總兵,知道當年他領三千卒入薩爾滸之事,三千卒戰損八成,換作任何一個軍將,誰也無法做到戰損八成情況下還未軍心崩潰,可看著眼前年輕過分的將領,看到今日所做之事,又發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天下軍將,你劉鎮國為首,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明日還是!”
劉衛民抬頭看向一臉鄭重的馬林,微微搖頭。
“劉某只不過做了本該做的事情罷了,忠骨埋邊兩百年,總不能讓地下忠骨怨氣沖天吧?”
“道理雖簡單,雖人人知曉,但能做到者幾人?大難臨頭也不過是各自飛,自個保著自個罷了。”
“馬總兵……這話語也不是全對,或許……他們沒劉某富裕吧,你馬家不也收留了一些老弱?”
“不一樣,你劉鎮國是無差別,我馬家……只是保著自家家將老弱而已……”
馬林又苦笑搖頭。
“或許正如總管大人所言,我等……無總管如此銀錢,就算知曉此事之后的兇險,也只能先保著精壯,至少眼下不至于太過兇險。”
劉衛民心下卻是直撓頭皮,陜甘、山西、河南未來幾年會連續大旱,這些地方大旱,草原也會同時伴隨著干旱,這次他開了個口子,不知道未來幾年會不會更多災民出關進入草原,一旦如此,北京城的混蛋們又會如何?
可這事情,他又不能不管。
心下撓頭皮,對大同府又有些惱怒,被他奪了巡撫的張宗衡竟然成了宣大總督,張鴻功、姜瓖、張應昌三個又成了總兵、副總兵,剿匪四人組不僅官復原職,甚至還更上一層樓,也像是吃定了他一般,將一干老弱全丟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