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孫之鄞邀請王九入內,王九將手中佛珠扔在小幾上,不用他人招呼,自顧自從脖子后拔出折扇,一邊為自己倒著茶水,一邊笑道:“這日子爽啊,就是有個漕幫讓人難受,唉……沒法子,誰讓漕幫勢大呢,不想低頭也不成啊。”
“王九,故意膈應人是吧?河南賊可以走陸路,難道代價就少了不成?”矮胖一身橫肉,看著更像“賊人”的曹彬很是不滿。
聽著“河南賊”三字,王九心下一陣不喜,面上卻笑意盈盈,身子微微前傾盯著曹彬。
“曹大當家,被漕幫欺負了,你自個有本事就還回去!”
說著,王九身子向后依靠在椅背,手中折扇輕搖,略帶輕蔑淡笑。
“還別說,漕幫還確實幫了兄弟一把,河運代價太高了,雖陸路慢了些,還別說,還就比河運節省了些銀錢。”
“陜西大旱起了民變,俺們河南也是遭了災,若非漕幫,俺們的兄弟還真不知該如何了。”
“你……”
“欸欸~大家前來是商議今后之事的,要真想打架,那還不如與漕幫打一架來的痛快呢!”
真定府吳世勛忙伸手拉住曹彬,心下對王九也頗有些不滿,作為發起人的孫老孫之鄞見一干人沉默,知道吳世勛戳痛了所有人痛點,漕幫人多財厚,就是與官府衙役硬干,抓了人也不敢如何,頂多關一夜就放了出來,官府若動了刑,縣太爺橫尸街頭也不算稀奇,殺了人之幫眾一拍屁股,自個跑到南京投案自首,在牢房里好吃好喝,來年直接前往大明島,跑到海外發財當老爺去了。
當面硬打是不可能打得過,漕幫有槍有炮,一干人心下又憤又無奈。
孫之鄞見一干人沉默不語,長眉不由微微動了下,舉起茶盞示意。
“老朽以茶代酒,先敬諸位一杯。”
一干糧商無奈,卻也只能希望這位江南舉足輕重的大商賈可以有解決之道,一干人舉杯回應,飲下茶水。
“諸位深受漕幫之苦,吳掌柜、王掌柜及諸位北地商賈還好一些,我等江南之人就難了許多。”
眾人一陣默默點頭,北地商賈雖也走河運,但不是唯一選擇,江南則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走河運,海運也不是不可以,可人家也得讓你走才成,登萊水師不樂意,船只就別想靠岸。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老朽也就不用再多言,以往呢,漕幫只對絲綢、瓷器等一干貴重之物收納較高的運輸費用,收取糧食的費用反而要低于神宗陛下之時,如今不同了,救命的糧食竟然與絲綢運輸價格相等,漕幫已經變了,不再是為國為民之良人,已經成了吃人不吐骨頭……匪類。”
“陛下對此極為不滿,嚴令漕運總督周大人整頓河運,于國于民都是好事兒,大家應該鼎力支持。”
眾人微微點頭,王九卻不經意眉頭微皺了下,將折扇收起,輕輕砸擊手掌,咂嘴道:“不瞞諸位,王某心下極不愿走陸路運糧,他娘地慢不說,花費還多!若非無可奈何,王某哪里會愿意掙了十個,還要花出去一半子兒屁事,可……孫老,支持周督師沒問題,關鍵是沒人能壓得住漕幫啊!”
目光轉動,見一群陰沉著的高矮胖瘦,孫之鄞微微一笑,說道:“有些事情急不來,今日老朽請了諸位前來,也只是說明下朝廷的心意。”
“陛下登基時日雖短,卻屢屢救民于水火,堪為我朝仁君,漕運是我朝南北之血脈,朝廷也絕不會讓一幫不法匪類阻塞河運,諸位同心協力,定可救京城百姓脫離水火。”
“來來……”
孫之鄞又一次舉杯,云里霧繞的說一大堆屁話,直到大家伙都喝了一肚子咣當,直到天色漸黑也沒將了個一二三法子來,諸多東主、掌柜、員外無奈,也只能拱手一一道別,就在王九搖頭晃腦準備離去時,被管家低聲叫住。
孫之鄞庭院不咋滴,南人卻建起北地房院,書房里擺設就大不同,入屋,王九就是一陣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