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別說,別人還怕廠里追究,就算出去干,也是偷偷摸摸的,這兩位根本就不在乎。”彭川夾了口菜,塞進嘴里,囫圇著邊吃邊說,被酒精刺激的那張紅撲撲的臉更是露出不加掩飾的羨慕之色。
“為什么?”
“很簡單,廠里理虧唄!”說著,彭川又灌了一口酒,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孫安民是工農兵大學生,跟咱們一般年紀的時候,地位跟現在的石軍一樣,是廠里絕對的技術骨干,能力很強,工作也很積極,在當年的工藝處有著拼命三郎的外號。
可以說前途無量,混到現在怎么也應該是車間主任了,可不知道怎么,孫安民在特殊時期臨結束時腦袋發暈寫了個大字報,內容就是常見的萬金油,但卻是抹不去的污點,搞得黃泥巴掉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
說著嘆了口氣:“等特殊時期結束,他的位置就一落千丈了,人事檔案里更是白紙黑字寫著足以讓他無法翻身的一句結論:此人可用,但不可重用。
孫安民可是風光過的人,能力也不差,骨子里驕傲的很,怎么可能受這份氣,便覺得是恢復工作的廠領導對他有成見,是在刻意打擊報復,想把他一棒子打死。所以對領導說話非常沖,周科長就曾對我說,讓我離孫安民遠點兒,說他還沒改掉特殊時期的錯誤脾氣。
現在,跟他一批進廠的人早就評了工程師,孫安民卻一直被壓著,還是個普通的技術員,你說他有什么理由給廠里留面子?”
莊建業聽罷點點頭,拿著啤酒跟彭川碰了一下:“那劉純呢!”
“還不是因為房子鬧的。”彭川打了個酒隔便接著說道:“劉純跟他的愛人吳楚湘都是廠里的高級工程師,當年一起從H市調往東北支援老廠,后來又一起南下建了永宏廠,兩夫妻也沒話說,盡職盡責一輩子,無論苦累從沒說過一句怨言,至今還住在廠宿舍東頭最老的那一排平房里。
老劉家上有八十歲的老母要伺候,下面還有一兒一女要養,不到三十平的房子實在是住不下,于是前年劉純就向廠里申請,看看能不能優先考慮他的難處,分個大點兒的房子給他,結果房管處的那幫王八蛋說沒有合適的,讓劉純他們家再等等,結果一等就等到現在,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劉純就算再老實也把心給傷透了,直接跟廠領導撂下一句話,你們不給分,那他就去掙錢自己蓋。”
說完,抬起頭,看著莊建業:“你說,廠里虧不虧?又怎么管?”
莊建業看著漲紅著臉的彭川,從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發現一抹感同身受似的同情,沒錯,就是同情,因為彭川的遭遇與那兩人本質上一致的,莊建業相信也就是如今彭川的轉正還沒下來,不然以這貨心里的那團火,做得絕對更加猛烈。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彭川咧嘴一笑,仰頭把瓶子里的就全都喝干:“我是個膽小鬼,沒有后路之前什么都不敢做,不然我早就去特區闖一闖了,至于那兩個人,廠里都沒法管,你也就沒必要操心了,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跟他們一起干,嘿嘿……我要是你就這么干!”
說完又沖莊建業笑了笑,晃晃悠悠站起來,然后一頭栽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