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風,風夾著細雪飄了進來,炭火冒著微弱的火苗,噼里啪啦的炸響著,室內溫度很高,一進來,便暖和了不少,但口鼻里呼出來的氣,自然瞬間變成白霧。
顧青辭坐著,他面前坐著的是千里寨大當家武奎,還有二當家胡越。
沉默看著幽暗的火光,好一會兒,顧青辭把手里的令牌遞給了胡越,說道:“你們倆,大內侍衛,為什么會來這里當馬賊?”
令牌,大夏國大內侍衛特有的令牌。
顧青辭當了一年的縣令,朝廷內部各種令牌自然能夠區分得出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準備殺的馬賊,居然是朝廷大內侍衛,皇帝親兵所扮演的角色。
武奎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雙手有些形同枯槁般顫顫巍巍的伸到炭火旁,才慢慢說道:“將近二十年了,那時候,我和顧大人您一樣,也正值青春,意氣風發,在軍隊里通過層層選拔,成為了大內侍衛。”
“我記得那年我還不滿二十五歲,和老二一起被陛下親自安排來到了十萬大山,我們一行四十多人,帶著任務來到這里,那時候我們都沒料到,這一呆,便是將近二十年,如今,連皇上都已經不是以前的皇上了,可我們還在這里,也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再回到中原。”
顧青辭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悸動,雖然他不知道武奎和胡越到底是帶著什么任務來的,但是,這一來就是將近二十年,背井離鄉,就沖這一點已經很值得人佩服了。
“你們,到底來執行什么任務,能說嗎?”顧青辭問道。
“咳……咳咳……”
武奎剛開口準備,立馬就劇烈咳嗽了起來,胡越急忙輕輕拍了拍武奎的背,待到武奎稍微緩和了一下,他開口道:“對于顧大人您,自然是能說的!”
胡越突然嘆了口氣,道:“二十年前,先皇偶然得知十萬大山這里的漢人生活困苦,被異族人欺壓,于心不忍,想要派兵真正收回十萬大山,卻又限于局勢,不敢派兵。”
夏國的形式,顧青辭是很清楚的,別說二十年前,即便是當今皇帝雄心壯志,積極改革,這些年夏國強了很多,卻依然局勢緊張,幾個國家虎視眈眈,這十萬大山,名義上屬于夏國,實際上名存死亡。
胡越看了看顧青辭的表情,知道顧青辭肯定明白夏國的形式,便不再多做解釋,繼續說道:“為了讓十萬大山的夏國子民過得好一點,先皇悄悄將大內侍衛分為幾批人次,安排來到十萬大山,為了不引起其他國的注意,只能讓我們冒充馬賊。”
武奎也嘆氣道:“我們是第三批來的,一起的有四十幾人,這些年來,為了不負先皇囑托,已經只剩下三四個老兄弟還在世了,其他人,都在與鮮卑人的爭斗中犧牲了,可是,他們,即便死了,也不能得到應有的榮譽……”
顧青辭聽到這里,心情變得很復雜,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前世,那些邊疆士兵,孤零零的守衛這祖國的領土,他們又何嘗不是如同武奎他們這樣,有的甚至一輩子都奉獻給邊疆,但,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們,又有多少人記得他們的功勞,又有多少人得到了應有的榮譽!
還有一種人,為了執行任務,做臥底的,也如同武奎他們,或許犧牲了,都沒能夠恢復真實的身份,他們其實是真英雄,但是,世人所知的,卻只有他們匪賊那一層身份,有可能,他們的后代子孫都會貼上這個標簽。
“不單單是我們,”胡越說道:“這十萬大山有好幾處漢人土匪窩,其實,都是當年的大內侍衛,后來新皇繼位,派人與我們接觸之后,我們大多數人,還是選擇繼續留下來,少讓一些年輕人來這里……畢竟,那又是一輩子,反正我們大半輩子都在這里了!”
顧青辭深深地吸了口氣,壓制住內心的復雜,問道:“可是,為什么我看到你們強搶漢人百姓的糧食,還聽說你們屠村殺人?”
“唉,”武奎搖了搖頭,道:“我們牛峒山這一帶,鮮卑人很多,經常來漢人村落肆虐,我們大多數時間都在和鮮卑人對峙,或是拼殺,哪里有時間自己去準備更多的糧食,而朝廷也不可能給予我們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