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有些于心難安,忍不住開口問道:“這種事情就真的沒辦法解決嗎?”
魯明良笑了起來:“這些事情咱們管不了的,而且你要是有心觀察一下的話,會發現那些鬧事的家屬,也不過是想要多拿點錢,人都是自私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死了一只鳥,還會有別的鳥的。”
丁一豐完全無法理解,在他的意識里,夫妻之間是相當神圣的,是家庭穩固的根本,而且像他母親,即便父親很早去世,母親也不辭辛苦的把他和妹妹拉扯大,這是他心目中中國女人的形象,魯明良說的那些,他完全無法理解。
“小丁,你還年輕,有些事情慢慢看,現實不是小說電視劇,沒那么美好的。”
丁一豐回到縣城把大部分錢存進了銀行卡之后,找了個旅館躺在里面盯著天花板想了足足一個下午,他想來想去,發現還真的如魯明良所說的那樣,根本無能為力。
礦上為了利益,永遠都會選擇風險高收益快的采礦模式;那些來挖煤的工人為了生活所迫,會被迫接受這種風險較高的工作,因為窮人太多,想賺錢的人太多,你不上就有別人上。
而監管部門,他們關心的不是礦上工人的安全,他們接到舉報,想的不是如何避免下次事故的發生,而是如何從煤老板那里敲骨吸髓。記者們不會報道這些黑暗的內容,因為他們有錢拿,而報道出去,他們得不到好處,還有可能受到報復。
所有人都在奔著錢使勁兒,沒有人在乎那些逝去的生命,甚至那些工人的家屬也沒把親人的生命當回事,出了事之后,他們更遠多從礦上敲點錢出來——他們的觀念邏輯性也很強:人都死了,救又救不回來,多要點補償才是正經。
丁一豐覺得這有點像大學老師口中所說的那種利己主義,當所有人都利己而不關心其他人的時候,情況就會糟到不能再糟。
這種利己主義在礦區的各個人群中盛行,最后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無解的完美閉環。所有人都接受了這種黑暗的生存模式。
丁一豐有些難受,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站在道德的高度去譴責別人,畢竟他領過封口費,還接受過度假山莊的商業賄賂,他甚至還意yin過對自己有恩的孫萍,他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可是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礦上這種畸形的生存閉環。
他想要改變這些,可是想了很久,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能改變。他可以寫一篇揭露這種事情的文章,可是能不能發表,他也沒底,之前醫院的事情,讓他清楚的意識到,有些報道是不可能出現在媒體上的,因為社會需要安定團結。
丁一豐的哲思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到晚上的時候,他接到了家里打來的電話,是小軍嫂子打過來的,母親已經被轉到了省腫瘤醫院,小君嫂子也跟著去了省城,被省城高樓大廈晃花眼的同事,也被省城那恐怖的物價給嚇到了。
她詢問了醫生住院費用和手術費用之后,就被嚇到了,趕忙打來電話詢問丁一豐:“要這么多錢,咋辦啊?”
丁一豐從床上坐了起來:“嫂子你不用擔心,我馬上把錢給你打過去,你只管交費,所有的都用最好的,聽人家醫生的。”
現實不允許傷感,不允許哲思。老外有句諺語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丁一豐覺得自己的思考,可能也引來了神明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