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白楊的消息,電話那頭,陳牧天似乎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喜,說:“子陽,外面下雨了,路上不好走,你就安排白楊在西郊鎮暫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來吧。”這時,林子陽才恍然聽到窗外已響起沙沙的風雨聲,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才喃喃地說:“那好吧……我先讓她住在招待所,明早再讓司機送她回去!”
掛了電話,林子陽望著滿臉憂傷的白楊,說:“趁著雨還沒下大,我讓司機送你回家吧,好嗎?”白楊搖了搖頭,說:“你以為陳牧天盼我早點兒回去呀,他巴不得我不回家呢!”林子陽笑了一下,說:“都一把年紀了,就別再任性了。”
白楊的話語里充滿幽怨,說:“子陽,近些年,陳牧天變化越來越大,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陳牧天了,他眼里除了名利和私欲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林子陽并不想白楊在他的面前對陳牧天說三道四,畢竟人家是夫妻,自己是外人。于是,他說:“白楊,既然你不想回家,我就給招待所打電話,讓他們給你準備房間,雖然條件差了一些,不過這已是我們西郊鎮最高標準了。”說完,他掏出手機給招待所打了電話。
雨嘩嘩地下著,窗外所有的一切已經淹沒在茫茫的雨水之中,一道道閃電將夜空一次次點亮,水珠從天而降,似乎非要把世間的塵埃清洗干凈才算完。
白楊像是在低聲傾訴,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說:“陳牧天剛參加工作那陣兒,打著我爸爸在省直機關上班的旗號四處走動。從科長到局長,又到現在的副區長,一路走來他削尖了腦袋往上鉆。現在他又瞄準了區長這個位置,整天挖空心思地想著往上爬,家顧不上不說,一回到家就沖我發脾氣。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我再三忍讓,淚水一次次往肚子里咽!今天我是實在忍不下去了……”
林子陽清晰地看見,一行晶瑩的淚水在昏黃的燈光下從白楊白皙的臉上淌下來,他心里頓時感到一陣難過。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女人,自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心中的白雪公主,他曾不止一次地下定決心,如果可能,他將會呵護她一生一世。可是,這個女人卻在他眼前淚流滿面,他卻無能為力。
林子陽心里如刀絞般疼痛。白楊抬起那張蒼白色的臉,用手輕輕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珠,說:“子陽,你還記得上學時有一次我倆在山上迷路的事嗎?”林子陽腦子里一片空白,并未聽清白楊所說的話,他哦了一下,定定地望著白楊使勁點了一下頭。
白楊笑了一下,說:“那次在山里迷路,咱倆轉了一整天才轉出來,想想那時,真是快樂!”林子陽終于明白了剛才白楊所說的話,說:“是啊,上學時的日子的確很美好!可是,往事不堪回首,逝去的青春年華終將不會再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再想了!白楊,我送你去招待所好嗎?”此時的林子陽只想盡快讓白楊離開他的宿舍,窗外下著雨,又是漆黑的夜晚,孤男寡女待在一起,他怕外人說閑話。
白楊并沒有理會林子陽,說:“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在層層疊疊的綠葉間,咱倆不停地走啊走啊,似乎永遠都走不到盡頭。那天的天氣也是和今天一樣,天陰得很厲害,還不時有雷聲傳來。你急得臉上淌滿了汗,你擔心地說,若是下不山,萬一遇到泥石流該怎么辦?可我卻一點也不害怕……”說到這里,白楊憂傷的目光落在了林子陽悵然若失的臉上,她繼續說道:“我感到和你走在一起,是那樣快樂,即便是泥石流來了,我也絲毫不害怕,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就格外踏實!”說完,白楊起身來到窗前,把目光投向了漫無邊際的雨夜。
林子陽整個人像是忽然被掏空了似的,他的記憶早已飛回到十年前的連綿不斷的群山和茂密的山林之中。其實,那天的情景他一直牢記在心,甚至于每一個細小的動作他都記憶猶新。那天,他心愛的人和他近在咫尺,可他卻沒有勇氣向她吐露心扉。那一刻,他缺少的何止是勇氣,在一個瘦弱的女孩面前,他簡直連一只羔羊也不是,怯懦和自卑最終讓他錯過了他最愛的女孩。
白楊在林子陽眼里是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女神,他多看她一眼,似乎都是對她的一種褻瀆,他又怎么會有勇氣向她表白呢?直到陳牧天和白楊公開戀情的那一刻,他才恍然醒悟,其實白楊并非是什么女神,她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活生生的人。她不是也被陳牧天這個來自農村的男孩追到手了嗎?林子陽后悔得連腸子都一段一段地爛掉了,可一切都晚了。陳牧天和他是同學,是好哥們兒,他不可能去橫刀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