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將戰戰兢兢,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但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實在讓人難以忍受。咽了口唾沫后,守將只好一狠心,不顧身上所披的沉重甲胄,費力地雙膝跪地、伏身叩首,再次大聲道:
“末將恭迎燕王殿下入城!”
這一回,守將口中所言雖與方才無二,只是,縱使身披鐵甲、也不惜伏身叩首,用的卻是朝見皇帝時的大禮。而在短暫的沉默后,馬背上也隨即終于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嗯,平身。”
一聽到那淡淡的“嗯”,守將只覺如蒙大赦,終于暗暗松了口氣,立即狼狽地爬起了身子。盡管按照大明軍禮,本應路迎從便,況且眾人尚披甲在身,單膝跪地便足以。但是想到眼下的情況特殊,守將一時也顧不得許多了。
而從回應者的語氣來看,自己這條命,也的確是保住了。
這次,站起身來的守將,終于可以勉強看得清眼前這匹戰馬的全貌,而這長臉的畜生卻竟然正眼也不瞧一眼自己,反倒帶著幾分如人一般、睥睨天下的目光,一邊肆無忌憚地打著響鼻,一邊居高臨下般掃視著這大明都城中的一切。
忽然,面前的戰馬再次扭過頭來,對著謹小慎微的開城守將,自馬鼻中噴了其一臉霧氣。守將不敢躲閃,正被面前這戰馬噴得有些不知所措,卻忽見馬背上之人正向自己勾手,示意其靠近上前——
這......燕王殿下是叫我走近幾步問話?
情勢所逼,守將只好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喏喏地湊了上去,卻絲毫不敢抬頭去看那馬背上燕王——朱棣的尊容,直到一個帶著幾分殺意的陰沉聲音,自馬背上傳來:
“建文帝,在哪?”
而在守將抬起胳膊、哆哆嗦嗦地遙指之下,東南方的城內皇宮處,竟恰在此時騰起了濃濃的黑煙,繼而冒起了隱約的火光——
通紅的烈焰與濃烈的黑煙,映著天邊的晚霞,猶如一場玉石俱焚的不甘告別。
“紀綱。”
望著遠處燃起火光的皇宮,只聽燕王朱棣低聲一喚,其身后一名千戶將領立刻帶馬趕至近前。只見此人利落地帶住坐騎、身形絲毫不為所動、穩穩抬手行禮,顯然弓馬嫻熟、身手不凡,似乎正是那名喚紀綱之人:
“卑職在!”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燕王朱棣意簡言賅。
而暗暗瞄了眼正一臉陰沉、眉頭微蹙的朱棣后,這名為紀綱的千戶立即明白了自家主子此話所指的是誰。
如今守軍主動獻城、燕軍順利攻入京城,大局已定。唯一阻擋燕王登上皇位的阻礙,便是仍在位的建文帝了。而論對都城皇宮的了解,除了燕王朱棣,似乎也沒有人比自己更加熟悉了。
“卑職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