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大概是肩頭處失血過多的原因,李林波已有些體力不支。而就在其即將用盡最后一點力氣之時,前面一直健步如飛的那名宮女,卻忽然在一戶人家的門前停下了腳步——
只見,巷子一側的這戶人家,似是個落魄的屠戶。門前的案臺上還放著已然發臭的豬肉,引來無數的蒼蠅在上面嗡嗡亂飛,旁邊大缸中并未凝固的一攤豬血更是腥臭撲鼻,就連屋門竟然也忘了關。看這樣子,住在這里之人像是為躲避戰亂,和不少其他百姓一樣,不久之前才匆匆逃出城去。
李林波正打算趁機多喘口氣,那潑辣的宮女卻沒有閑著,先是幫李林波簡單做了下包扎、止住了血。而后,李林波便一個踉蹌、被凌瑤二話不說地直接推入了這戶家人的屋門之內。還不及其反應過來,只見這姑娘已在那大缸中隨便摸了把豬血,而后用力朝著巷子前方潑灑著,順著李林波一路留下的血跡,繼續將這血跡向前延伸了出去......
待布置完這一切,宮女簡單擦了下手上的血跡、回身便沖進了門內,與李林波一起躲在屋子之中。可這時,還不待二人將屋門徹底掩上,巷子口便已傳來了緊追不舍的馬蹄聲響——
“吱呀——!”
而在二人試著將屋門徹底閉緊之時,誰知,這破舊的屋門卻猛然發出一陣刺耳的異響!眼看追兵將至,閉合屋門時所發出的巨大聲響勢必會引起敵人的注意,二人只得先作罷,暫且將門輕輕虛掩了,卻也留下了一道明顯的縫隙。
直到這時,終于得以停下腳步的李林波,才忽然感覺到,肩頭箭傷的鉆心疼痛。盡管,這身體或許并不是自己的,但是痛感卻是如此的真實,與現實世界幾乎無異。不過,任那疼痛不斷刺激著李林波的神經,此時此刻,死一般的寂靜之中,無處不在的巨大恐懼感與危機感,也使其不得不咬緊牙關、忍住劇痛,始終一聲未吭。
此刻的屋門之外,似乎是上天眷顧,夜幕已然悄然降臨,月光之下,哪里還分辨得起人血豬血。因此,后面緊咬不放的兩名騎兵,雖已徑直沖到了虛掩著的屠戶門前,卻未對一旁虛掩的屋門產生絲毫懷疑。
此時,在屋子中的破舊墻壁上,只見兩個巨大的漆黑身影伴隨著馬蹄聲匆匆掠過,躲藏于內的二人不敢發出丁點兒的聲響,只怕暴露了出馬腳。但好在,隨著墻壁上騎兵的漆黑身影一晃而過,馬蹄聲也開始遠去......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可是,還不待有驚無險的二人松上口氣,從屋外不遠處,卻又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咴——!”
“嗯?!奇怪了!”
“血跡怎么到這兒就斷了?!”
......
聽著此番對話,似乎是追擊的兩名騎兵已發現了血跡的詭異,搞不清為何突然離奇地中斷了。而在血跡中斷處左右搜尋未果后,這兩名騎兵便又即刻調轉馬頭,重新往來時的路上細細尋覓。
眼看危機再度逼近,即將難逃一劫,躲在屋門之后、依偎在一起的李林波與宮女凌瑤,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不禁默默牽起了對方的手,無聲地緊緊相擁在一起,共同等候著命運的宣判。鴉雀無聲的屋內,甚至已可以依稀聽到彼此劇烈的心跳。
這一刻,緊擁著這酷似妻子安然的宮女,李林波只感覺,鼻翼之間幽幽傳來一股誘人的芳香,只不過,此時自己卻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屋外的追兵。
一路而來,尤其是在那退出口令幾乎失靈之后,李林波已再次對眼前所處的世界產生了疑惑,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盡管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個有些恐怖的夢境而已,一切都是虛擬的!但是,眼睜睜面對著這無休無止、甚至可能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心中那股由衷的深深寒意,卻令其飽受著不遜于真實世界的痛苦煎熬。
無論這世界究竟是真是假,萬一......萬一......萬一自己永遠也回不去的話——
李林波幾乎已不敢繼續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