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深夜寂靜之時,黑暗籠罩了大地,驚惶、不安充斥于村落,彌漫在人們的心中。
熬過了白天的猜疑過后,村民們疲憊不堪,再也沒有精力去提防那所謂的怪物。人們滿懷期盼的躲進了夢中,希望這一夜能夠平安,沒有人會在夜里死去,醒來后的清晨也不再會有指認與絞刑。
可就在人們期盼的同時,街道上卻游蕩著一個鬼祟的人影。他行于矮墻的陰影之下,躲過巡邏的守夜人,穿過無人的廣場,向著位于村子另一端的酒館跑去。
酒館的廳堂中,酒館的老板點亮了油燈,看著屋里那十幾個村民,無奈的搖了搖頭。如今村里的氛圍很是糟糕,人們彼此懷疑、孤立,幾杯濁酒便是緩解內心不安最好的辦法。
“現在可是宵禁,要是被那些家伙發現的話可是會被當成怪物吊死!”
老板皺著眉頭絮叨著,可他的手底下卻沒有閑著,熟練而又迅速的拿出酒給這些深夜而來的客人倒上。
“不打緊,不打緊。你看,我都把半個村子的人叫來了。那些家伙總不能把這么多人都吊死吧?”
禿頂的“醉鬼”端著杯子,一如既往的和老板打著岔,眉眼之間保持著笑意,只不過這其中卻平添了一些苦澀。
“今天是‘木匠’,自從‘牧師’被吊死的那天他的情緒就不太對勁兒。只是沒想到他真的會動手……”
“‘木匠’被嚇壞了,‘吝嗇鬼’同樣也是。他害怕有人會因為自己摳門兒而借這個機會報復他,這事他之前還和我聊過。誰知道他好不容易狠下心來出錢請大家吃頓飯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人們喝著酒,說著今天集會時未敢說出口的話,談論著這場不幸背后的種種。
“你們說,真的有這樣的怪物嗎?”
不知是誰這樣說了一句,卻使得所有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人們無言的喝著酒,沒有一個敢說出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受夠了,受夠了他們瞎折騰。生活都變成這樣,晚上躲在家里提防一個子虛烏有的怪物,白天則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那些家伙吊死。這和我們逃亡之前又有什么區別?”
“醉鬼”似乎喝醉了,他紅著臉大聲嚷嚷著,緩解了尷尬,說出來每一個人的心聲。
“與其提心吊膽的呆在這兒,還不如就此離開。不如……咱們今夜就走,去個別的地方重新開始,就像是來到這兒,發現這有座村子的時候一樣。”
酒館老板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環視著自己的酒館,無聲的嘆了口氣。
自最初人們決定在這里定居組建小村落的時候起,他便開了這座酒館。如今幾十年過去了,經歷過興衰,經歷過喜悲,早已對這座酒館有了感情。即使是目睹了“木匠”的遭遇過后,還是沒法下定決心拋下這所有的一切離開。
他的內心很是糾結。
愧疚在指責,指責他因為害怕說了謊,才使得暫住在酒館的前冒險者被村民們吊死。
膽怯則在為此開脫,那句謊言才是村民所想要的,這樣不僅保護了自己,同樣也保護了那個村里人。只是沒想到牧師會主動站出來做出那樣的舉動,事情便也因此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怪物是否真的存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人們的所作所為早已比那怪物更為過分,更為不可饒恕。
逃離這里恐怕才是最好的選擇,等這些喝酒的村民散去了,自己或許就該離開村子了。
酒館老板思緒、回憶著,沉浸在無言的感嘆之中,幾個小時便這樣過去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每天夜里都會有村民到這里喝酒,酒店老板恐怕早就開溜了。眾所周知,他為人厚道從不偷奸耍滑,只不過在處事上總是極其膽小,過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