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孟虎叫那胖乎乎的田家孫女弄來三個粗陶碗兒,將有些渾濁的酒液倒上,端起杯子來,開口說道:“開席立言,這碗酒,先敬新認識的朋友洛老哥——若是沒你老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說不定我就只能給我這小兄弟收尸了。這杯酒,您隨意,我先干為敬。”
他一口喝下,小木匠也趕忙喝了,那洛富貴是個爽快性子,也不推辭,開口大笑,說好,干。
一碗酒罷,大伙兒又倒上,這回小木匠搶了先,給兩位分別敬了酒。
幾碗酒下肚,屈孟虎趕忙喊道:“停,餓一天了,先吃口菜,不然就浪費田老倌這么好的手藝了。”
三人連忙動筷,嘗了一下那已經翻滾了的燉肉。
這里面是一鍋大雜燴,放了辣椒和花椒,還有香料,那肉早就燉了的,此刻一入口就稀爛,肉汁混著辣油劃入胃中,將酒勁兒壓下,油脂散開,滿滿的幸福感頓時就油然而生出來。
“好吃!”
三人齊聲高呼,隨后相視一眼,不由得大笑起來。
酒下肚,又吃了肉,席間的氣氛頓時就熱烈許多,就連一開始還顯得有些生份的洛富貴也話多了起來。
幾人一開始聊的,還都是小木匠和他師父的這事兒,屈孟虎出主意,說這事兒不能著急,得等,等到他師父魯大緩過勁來,事情自然就解決了。
隨后屈孟虎開始問起了洛富貴的事兒來,他說老哥你這身手有點猛啊,不知道是哪里人士。
洛富貴說他不是本地人,是苗疆的,湘西黔東交界,十萬大山的門戶,一個叫做敦寨的苗寨子,他過這邊來,是走親戚的,沒想到正好碰上了。
他說他瞧得出人的善惡,那個叫做虎逼的小子,一臉兇相,身上帶著殺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他本來也不想管的,在這亂世,出門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不知道為什么,就看著甘十三這后生有眼緣,而且十三這小兄弟就算是那么危險了,還知道關心他人,這人品杠杠的。
想到這個,他不管怎么樣,都要出手幫一下啦。
酒是好酒,實打實的糧食酒,度數高,鍋里燉的肉也是噴香,而三人越聊越是投機,小木匠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不再拘謹。
這一頓酒足足喝了三個多小時,那酒喝光了,屈孟虎又托了店家再去沽來,夜已深,屈孟虎邀洛富貴一起,去鎮子上找家住處,徹夜長談,那洛富貴卻站了起來,朝著兩人拱手,說今天相遇是緣分,不過他的確得趕往縣城,就先告辭了。
屈孟虎與小木匠一起挽留,說十八里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還要過那崗子,要是碰到野獸,或者剪路的蟊賊,那可劃不來。
洛富貴卻哈哈一笑,豪爽地一揮手,說憑我這等本事,誰人敢攔我?
言罷,他高歌唱著,揚長而去:“桐樹結籽彎枝頭,
啊汝,
條條枝頭滿山溝,
眾人協同細細摘,
啊株,
細細摘來細細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