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的幾張紙主要是介紹“他”的家庭和21區的關系:
“兄弟。再次叫你兄弟,真讓我別扭。你我其實是一個人,處在不同的時空罷了。但是,我實在找不到別的詞來稱呼你。”
對于“他”稱呼自己的感受,杜霖同樣如是。他也找不到更為貼切的詞可以稱呼對方。不過,“他”以這種調侃輕松的狀態寫下這些文字,沒有絲毫陰郁和憤怒,似乎是在幫別人料理后事,實在是讓杜霖有些無語。
“乾平大陸人居城市的保衛工作是軍隊的事情,對灰色區域的開拓占領,也是由軍隊主導。不過,對灰色地帶的偵測和定點清除,卻是超能者的責任。陸盟的超能者是由營地管理,以區為單位,散布在六大城市群的邊緣。
營地的每個區都有相同的的運作系統。這些系統除了組織超能者對外偵查作戰的使命外,還有挖掘和訓練超能者的重要職責。經歷了數百年的發展,各區都有一些自己的特色。我們21區的特色,或者說優勢,在于智能人研發制造。這是另外話題,暫且不提。
我在六歲時就表現出超強的精神力。被21區發現后,隨著父母一起進了21區。一開始,我以為21區接納我們全家,是為了安撫我。畢竟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可是后來,我意識到并非如此。因為,和我一起進入訓練班的孩子們,只有我一個人帶家長。長大后我才知道,當初21區在檢查我的精神力之后,發現我們父母的精神力也極強大。他們也有普通人難以想象的‘超能力’。
記得我第一次和21區的審查員接觸,是在一個類似罐頭盒子的狹小的屋子里,周圍都是淺灰色,沒有絲毫裝飾。我們一家三人小心翼翼地坐在扶手椅中,有人給我拿來餅干。然后,被稱為王先生和張女士的一男一女,開始和我爸媽談話,他們向我爸媽解釋讓我進入21區的合法性和必要性。我當時并沒有理解他們話中的意思,只是覺得那個張女士看起來特別眼熟可親。
其實張女士并不年輕,人非常瘦,更談不上漂亮。她說話語氣十分平和,似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左右她的情緒。當我把糖果撒的到處都是時,她依然面不改色,倒是王先生眼中閃現著膩煩。我覺得如果我爸媽不在場,他一定會跑過來呵斥我,甚至揍我。
我清楚地記得,雙方談話不久就因為我發生了爭執。我爸爸表示堅決反對什么,可是隨著王先生不斷的施壓,他態度就不再堅決了。張女士則非常有耐心地反復解讀法律條文,似乎是什么安全法保密法之類。她的聲音一開始沒有絲毫同情,而王先生在大棒砸下之后,就開始唱起了紅臉,拍著我爸爸的肩膀,竭力安慰,似是流露一絲憐憫。這非常諷刺。因為,后來我知道她只是按照套路出牌而已。
大人們談了很久。其間,我那一向溫柔的媽媽也數次激動地站起來,大聲爭取什么,但是我越來越不關注他們,因為我對張女士非常著迷。而張女士當時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在我爸爸低頭在一份文件上簽字時,我想起我是在哪里見過她。
爸爸簽過字后,媽媽緊緊抱著我。我茫然地擦去她留在我臉上的淚水,卻還是緊盯著那個姓張的女人。后來,在訓練班的日子里,我經常想起爸媽,每次想他們,我都是眼淚汪汪。但是奇怪的是,在當時我并沒有在意他們。
長大后,我在一次無意識回憶中,想起了在那次審查前的前一個月,記得每天晚上,我都會夢到那個張女士。我和她坐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像是一個童話世界,周圍有很多藤條綠色植物,還有小貓小鳥,它們總是在不停變化,十分可愛。
在那種童話世界里,我樂于向她傾述一切。雖然,她似乎對周圍的變化不感興趣,一直拘謹刻板,但是我很喜歡他,一方面是面前總有吃不完的糕點,另一方面她很有耐心聽我說話。因為這樣,我才喜歡她。審查的那天,我再次見到了她時,才會覺得熟悉,對她產生親近感。”
杜霖揉著太陽穴,蹙眉看著前方的藍天。那個能在夢境中和兒童時期的“他”聊天的張女士,應該就是張春麗。
她塑造那種童話般的夢幻世界,將一個孩子誘拐騙離自己的父母。這樣的做法,無論打著什么樣的道德大旗,都讓杜霖感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