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康國又捻著胡須少頃:“難道反倒要老夫抬舉童貫?閹貨領兵已為我朝之恥,可惜官家任性誰也扭不過。童貫在那戰場上不闖禍就是功勞,怎能再讓他露臉立功?”
張子文道,“身為宰臣,這節骨眼上不能獎勵人處罰人,只能獎勵行為處罰行為。如果您真的關心大宋,便果斷發文怒斥高永年,命其陳兵京玉關一線不可冒進。高永年部只要不冒進,哪怕軍力不足,不能真的切斷西夏對青塘援助,不過有陶節夫部在東線虎視眈眈的當下,西夏就多半不敢伸手了。這和差人在街上巡邏,竊賊哪怕有能力偷竊,也會低調些一樣的道理。”
“否則真引出西夏騎兵,高永年不論是誰的心腹都沒用,您是樞密使,青塘會戰若失利一定是您的臉最黑。壓住高永年是幫理不幫親的公正形象。童貫若真定鼎了青塘,其實也是大宋樞密使于國、于民、于皇的交代……我以為你們知道這事的。”
聽到這里,唐恪被震的傻傻的。
張康國無比懵逼,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祥瑞開竅?或者一朝悟道?
張子文再道,“不能優柔寡斷,選擇童貫之策沒毛病。與此同時,不能完全讓蔡京和童貫占盡便宜。”
“此話又怎講?”張康國楞了楞。
張子文道,“目測恪叔述職后的去留問題現在有點騎虎難下了吧。童貫是蔡京的人,還是蔡京將來籠絡官家的一步棋。所以老蔡現在需要讓童貫獲得最大功勞來凸顯名聲。這正好,老爹直接去老蔡府故意談不攏的樣子說‘堂堂文人,為啥要讓閹人出風頭’。蔡京很大可能就暗示說‘唐恪出任河東轉運使,換取童貫能全面指揮西北,你張樞密覺得成不’?”
“說到這步就成交,關于閹人嘚瑟的事以后再說。總之河東轉運使承擔了一半陶節夫部后勤,若讓恪叔這樣有勇有謀之士坐鎮河東轉運司,則國朝北方形勢會更安全這毫無疑問,那么銀州遲早劃入我大宋版圖。這其中有得有失,但身為樞密使,為大宋定鼎了青塘和銀州,扭轉了西北戰略形勢,還要啥自行車。”
“……”
唐恪和張康國也不知道他怎會有如此多的跳脫詞語。但其中道理感覺真的精辟。
“暫時就知道這么多了。你們大人聊吧,我去看看那個貓怎么了。”
張子文適可而止的溜走了。
許久后,張康國問唐恪:“你覺得這小子說的如何?”
唐恪抹去額頭的汗,遲疑少頃才舒出一口氣,“恩相有子如此又身在樞位,何愁我宋大業不成。全憑相公栽培,卑職若能上任河東,必助陶節夫一臂之力,為大宋建立功業的同時,也必不使陶節夫靠向蔡京。”
陶節夫是個奇怪的人,正統文人士大夫,為人精明也算正直,但他最大的問題在于又是蔡京的人,也是張康國的人,這就給未來的動向添加了變數。
以陶節夫的精明,當然知道兩位宰相貌合神離,卻仍舊兩邊討好,那就代表陶節夫暫時沒什么屬性。
這樣想下去,唐恪更對衙內驚為天人,他不說其他,唯獨不經意說了河東轉運使。這擺明是讓唐恪上任后,代表張康國立場拉攏又節制陶節夫這老狐貍的意思。
這除了是擁有清晰到近乎妖孽的政治脈絡外,衙內也一定看好陶節夫在將來某天、一舉贏得東線戰役。
毫無疑問,倘若陶節夫以老張相爺的門生姿態定鼎銀州,就此張家一脈政治聲望會爆漲,正式形成不輸蔡京系的一面鮮明旗幟……
此番書房隆中對還是有點小成就感的,他們聽還是不聽管不了那么了,根據歷史以及全部認知,張子文已經對國朝宰相做出了最有利于國的建言。
有國才有家,這群人哪怕是群棒槌,張子文也希望他們打贏這場對大宋至關重要的戰爭。這同樣是安全感的一環,因為張子文正式移民宋了。
想著這些,打個哈欠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