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小迷糊的兄長,腿被人打瘸了。他和小迷糊加起來算一個工。
關于場子怎么建暫時還沒規劃,但他已經提前上崗,鑒于會做木活,張叔夜吩咐他先找碎料把場子圍起來。
仔細看了一下他做木活手藝不錯,主要是腿不方便看起來磨磨蹭蹭,但實際上有技術就是有技術,效率并不低。
“下雨了還做?張大人應該也不至于強迫你吧?”張子文道。
他嘿嘿笑道,“我家小妹迷糊,愛偷懶,我多做點算是彌補她的,小官人有所不知,我和她一起算一個工。”
張子文點了點頭。
少頃他又道:“小官人聽說最近發生的大事了吧,這么多年了,官府也算硬氣了一回,辦了件大事。否則從來就沒消停過,沒門路的人就沒法正常做事,被勒索是常有。有地的人,地被拿走了,有牛的人,牛被牽走了。做小生意的人,本錢被拿走。我認識的好幾個沒牽掛的都離開了,也不知道在他鄉怎么過活,不知道是生是死。”
人離鄉賤,這哪怕在后世發展初期也是非常顯著的問題,在古代會更顯著。所以除非是八面玲瓏又有錢的商人,或者是能倒拔垂楊柳的過江龍魯智深,否則依照常理只會越過越糟,或客死他鄉,或因沒路走而放棄戶籍,上山做草寇們的炮灰。
“抓的徹底嗎?”張子文又問。
“徹底倒是徹底。”
瘸子說道,“聽說只要敢實名舉報,新上任的富班頭一定會查,查實的,都借著這次風頭重辦。隔壁村那個小六子,以往好吃懶**勒索人,我小妹好幾次撿了柴火,割來的豬草,就被小六子拿走了。有時他還會打小妹,初期小妹都不敢說,也有不少其他孩子被這樣對待,當時縣衙沒人管,都不立案。但這次小六子進去了,聽說已經判了,刺配陜西戎邊五年。”
這是真的。
小迷糊三更天排隊去舉報,關于她哥哥被人打殘廢的事顛三倒四說不清楚,但東拉西扯下,關于她被搶走柴火和豬草又被打的事說清楚了,于是新隊長上任三把火,基于張叔夜戾氣重的精神,小六子就被富安抓了。
大家起初都不在意了,區區一點豬草而已,但小六子卻真實被判戎邊五年。這是因為富安判斷:他不是偷盜,是搶劫。
既然搶劫那和金額無關,一但坐實就是重判。好在小六子只欺負娃娃,實施犯罪時不需帶刀。
急于立功表現的富安查了許久,最終無法確認小六子搶東西時帶著刀或亮過刀。這才從輕發落。就是這個原因,往前富安做流氓時不帶刀,只帶著一條短棍。
否則以現在的氣候,張叔夜畫出的底線是:坐實搶劫罪,又亮過刀的,不論是否傷人,一定死刑!
不過這個節骨眼去了陜西,已經接近死刑。
陜西是邊境還是軍事特區,特區嘛,當然要特殊一些。它容許出現一些建制派口頭上不許的東西,容易在政治上開綠燈。
于是陜西沒那么多資源設牢城營養豬。但凡罪犯都是層層轉撥,監獄局領導是擺設。
罪犯實際都轉撥到劉光世一級(指揮使單位)直接使用,修攻勢最危險的地方他們上,或者一但開戰也是他們先上,屬于炮灰階層。
如果家業厚,有錢送給小軍頭那當然另當別論。不過反過來說,一般有點門路家底的也不容易進去,就算進去也不會去陜西。類似張叔夜這么碉堡的官畢竟少。
“小官人,你說現在這好年景能維持多久,那些人會不會卷土重來?”小迷糊的哥又喃喃自語。
雨已經停了。
張子文取下斗笠甩甩,離開時道:“會卷土重來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像清掃屋子,需要隨時進行。如果保持思想上的警戒,養成愛干凈的習慣后,可以隔久些再清掃。總之要有批評,以及自我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