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孔征打坐醒來時,日頭已高。
自從有了充足的靈石后,即便五濁惡世中,也能修煉神速,孔征也漸漸失去了對靈山福地的依賴。
陳之信三人已經出門,至于他們什么時候動手,孔征不會去管那么多。
該提供的、該安排的都已經備好了,如果在這種小小的歷練中死了,那他們就是沒修仙的命,自己再幫襯也是無用。
后院,書聲瑯瑯,孔征洗漱完畢后,面前站了一個老頭。
“你是?”孔征皺眉。
“閣下是隨陳少俠遠道而來的客人吧?”
陳少俠?陳之信?
孔征慢慢地點點頭,老頭一笑:“老夫張松覆,義莊主事,也是學堂先生。”
孔征道:“找我有事嗎?”
張松覆猶豫了一下,才不好意思道:“想請少俠為孩子們講講課。”
孔征懷疑自己聽錯了,幾經確定,發現張松覆是認真的。
“不瞞少俠,這里的孩子是窮人家的子弟,光讀書是沒用的。得明事理,懂是非,開眼界,這樣將來才能不落人后,學堂有三位先生,我們都是群腐儒,當年得安王器重,為孩子們授課,但是……我們能教的太少了。”
張松覆見到孔征沒有拒絕的意思,便大膽了起來:“所以這些年只要來往義舍落腳的商旅、游俠,我都會請他們為孩子們講講外面的世界,或者自己的感悟。我觀幾位少俠器宇軒昂,談吐不凡,想必也是見多識廣之輩,張松覆斗膽,請少俠幫這個忙。”
孔征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不知不覺,自己已經被張松覆拽到了學堂。
簡陋、整潔的學堂,十幾個衣著破爛的孩子有大有小,明亮的眼睛望著孔征,端坐在位。
張松覆一進門,孩子們起立行禮:“見過先生。”
張松覆板著臉道:“正衣冠,今日請孔先生為大家授課。講講江湖軼事。”
孩子們整了整破爛的衣服,張松覆忽然遞來一根朱砂筆。
“少俠,請。”
孔征接過筆,心中無語,儒修入門時,需由宗門師長在眉心點痣,痣同‘智’,意為‘開智’,但禮節不是張松覆這么用的。
不倫不類的禮數,千奇百怪的先生,這學堂,孔征是第一次進。
孩子們似乎很喜歡這個過程,額頭仰的高高的,孔征依次點去。
朱砂筆放下,孔征也沒有先生的樣子,隨意坐在桌上。
“我呢,行腳江湖,是個粗人,今天張先生請我來講講故事,那我就直接開始吧。”
“先生,什么是江湖?”
破天荒的一問,孔征一時有些結舌。
孔征看見,一位年紀稍大的孩子低頭道:“張先生允我們隨意發問。”
孔征沒有怪他,露出溫和的笑容:“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另一位孩子眨著眼睛道:“那我們學堂,也是江湖嗎?”
第二問,孔征覺得自己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堂堂五類皆通的半圣,第一次覺得稚子之問,如此難答。
“是的,學堂也是江湖。不過現在不是,你們猶如涓涓細流,早晚會進入江湖之中。”
見到沒有人再問,孔征繼續道:“曾經,我是個放牛的童子。每天做夢時想的,都是能吃飽穿暖。你們呢,平時都在想什么?”
“我想爹爹早點回來。”
“我想我娘,她從小就不在了。”
“我想吃肉。”
一個流著口水的孩子說罷,哄堂大笑。
張松覆發現孔征行為隨意,言語卻頗有啟發,他放心地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孔征。
孔征笑道:“想吃肉而已,笑什么,你們不想吃肉嗎?”
“想。”
聲音拖得很長。
孔征回憶道:“我像你們這么大的時候,也想。很走運,一位白胡子老先生找到了我,說能讓我不愁吃喝,教我一身本事。然后他真的做到了。”
孩童訝異:“他為什么會給你吃喝?”
“因為我讀書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