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瞇起了雙眼,常年在野外和風沙打交道的他很清楚,這陣風沙是突發性的,不會持續很久的時間,饒是如此,商隊還是去了就近的一處山洼里躲避這場沙塵暴。
大約一頓飯光景,風沙過去了,四周靜悄悄的,高進抖落了身上的沙土,策馬出了山坳,窟野河的河水依然在他的腳下潺潺流淌,他向遠處眺望,一望無際的陜北高原和毛烏素沙漠邊緣的結合部,簇簇沙柳在沙漠中依稀可見,在烈日驕陽下形成了雄渾而凄美的壯麗風光。
商隊再次上路,高進卻是策馬到了隊伍中央處,“爹,我打算去前面看看!”
“和你陳叔一道去,路上小心些。”
高沖沒有阻攔,在他看來,找礦的事情沒那么簡單,不過既然兒子想要試試,便也隨他去,到時候再教訓也不遲。
老陳策馬到了高進身旁,沒有言語,高進知道這位陳叔是個人狠話不多的性子,也不多說話,只說了句“麻煩陳叔了”,然后便策馬向著前方一處內彎的河谷地前進。
窟野河兩岸有不少露天的淺表層煤礦,一般還帶些伴生鐵礦,窟野河出了神木縣,往內蒙而去便是烏蘭木倫河,這條大河支流不少,不過那些露天礦基本上都在主河道邊上的河谷附近。
老陳策馬跟在高進身后,看著高進策馬上了一座丘陵,四處觀察地勢,覺得這小子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的。
榆林鎮這樣的九邊重鎮,向來是出將的地方,讀書人很少,高進讀書,自然不是為了去考科舉,但是能識文斷字,在邊地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就拿在榆林本地赫赫有名的那位“杜太師”來說,這位總兵大人最愛干的事情就是赤膊騎在馬上,以不識字為榮。
不曉得老陳正心里琢磨自己,高進此時正全神貫注地觀察地貌,窟野河兩岸的地形是典型的風沙灘地,冬、春兩季多以西北風為主,那些沙丘之間或是低洼地方,分布有大小不等的湖盆灘地,這些灘地中部平坦,夏季水草茂盛,在這個時代便是蒙古部落天然的聚居地。
這邊水土流失嚴重,也養不活多少大部落,所以一路行來也荒涼得很。高進下了馬匹,在老陳的詫異目光里,去了這處干涸河谷地的巖石灘邊,拿著一柄小鐵錘圍著那些石頭敲敲打打。
老陳自然不懂什么地理堪輿,實際上高進說要出來找礦,他也和高沖一樣,覺得高進是在鬧著玩兒,至于這窟野河兩岸有煤,那是傻子都知道的,畢竟每年冬天過去,窟野河春汛的時候就會發大水,堡寨里的人都會去河里撈煤,可是也不曾聽說有人找到過煤礦的。
高進渾然沒有在意自己的舉動已經被老陳當做了胡鬧,事實上他能肯定腳下這片河谷地有煤礦埋著,窟野河兩岸便是后世神東煤田的主要礦區之一,還基本上都是易于開采的淺礦,而且采出來的煤也都是低灰、低硫、低磷、高發熱量的優質動力煤。
對于那些巖石,高進可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后世窟野河區域的煤炭淺礦區,一般埋藏深度也都在兩米到四十米之間,因為水流侵蝕和風沙侵蝕的緣故,便會將那些最淺層的煤炭剝離出來沖入河水中,這也是每年窟野河發大水的時候,神木堡下面的堡寨都有人去河里撈炭。
只是眼下,高進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告訴老陳他們,這河谷下面便是個礦區,畢竟商隊是擔著風險出門做生意,便是父親高沖也絕不會相信他的話組織人手來開礦,于是高進便只能拿著那柄錘子,在一片巖石間敲來敲去,看看能不能撞大運,正好碰見一塊含煤巖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