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董步芳忽地提到三個同僚,倪大連忙再次跪倒在地,他是個爛賭鬼,但是愿賭服輸,是個講信義的,是他說動這三名同伴獻門投賊,自然要保他們性命。
而這時另外三名官軍也都紛紛磕頭求饒起來,眼前這賊頭子固然欣賞倪大這廝,可卻未必會饒他們性命,“英雄饒命,小人也愿意……”
“看你的面上,那便放過他們。”
董步芳見倪大下跪求情,心里滿意極了,說起來這倪大出身,也算得上是高爺的自己人,這小子固然在老高爺死的時候,沒有出來報恩,可是那時候張貴勢大,他真要跳出來也就是個死,眼下瞧他羞愧的神情不似作假,倒是個可以信任的。
想到這里,董步芳覺得等沒必要再瞞著倪大,讓人把另外三名官軍帶下后,他拉下了蒙面的面巾。
看到面前賊人首領露了真面目,倪大曉得,這是被當成自己人了,只是尚未等他開口表忠心,眼前這賊頭子下一句話就叫他驚喜莫名,“我是為高爺辦事的!”
“高爺沒死!”
倪大幾乎是喊出了聲,而他臉上的驚喜也是真情實意,這讓又試探一回的董步芳徹底放下心,簡略地將高進的事情大體說了遍,最后道,“如今高爺正在關墻外等候,等咱們這邊完事,用不了多久,高爺便是這河口堡的百戶,到時候自然有咱們的用武之地。你今后可要好好為高爺做事!”
“這……這……”
倪大沒想到自小所敬仰的高伯還是死了,只是卻有個好兒子,如今做得這般的大事,便連那不可一世的張貴都扳倒了,再想想自己,這些年蹉跎歲月,真是無顏愧對死去的老父,于是他連忙狠聲道,“董頭放心,倪大日后自當為高爺效死命,如有違背,便是豬狗不如!”
“行了,你且起來,今晚過后,你和你那三名同伴留在堡寨,只說血洗百戶府的是黑沙馬賊和蒙古韃子,你那三名同伴若是可靠,也不妨將消息透露些給他們,但是不能出岔子。”
董步芳喊起跪下發誓的倪大吩咐道,血洗百戶府只是小事,讓高爺完全從此事中摘出去才是頭等重要,這倪大看著夠機靈,想來應能辦好這差事。
“董爺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倪大拍胸脯打了包票,他那三個同伴,都是拖家帶口的,說起張貴這個百戶,最近可是把堡寨里的人家禍害慘了,私下里哪個不是咬牙切齒的,如今張貴死了,百戶府也沒了,有高進這等奢遮人物能投靠,傻子都不會去給張家做忠臣孝子。
這時河口堡里,聽著百戶府穿了的哀嚎聲和喊殺聲,堡寨里的人家大都暗自痛快,只有少數幾家和百戶府攀親帶故地嚇得戰戰兢兢,生怕那些賊人會找上門來。
大半個時辰過去,董步芳到了百戶府的內宅時,這百戶府上下都被馬軍領著家丁們殺了個雞犬不留,到處都能看見死人,董步芳是老軍卒,在高麗時尸山血海也見過,自然沒什么不適,只是暗道這馬軍好大殺性,家丁們多用長矛,這些被刀砍死的分明是馬軍親自動的手。
不多時,董步芳便看到了馬軍,還有一大箱碎銀,里面各種成色的銀錢都有,顯然是繳納秋糧賦稅后這段時間搜刮來的。
“這老狗倒有些手段,說得張家婆娘拿出銀子來重賞。”見到董步芳,馬軍指著地上一具老者尸首說道,原來那張氏起初死活都不愿拿出真金白銀來重賞府中下人,直到董步芳他們這伙賊人殺上門來,才被大管事說動,慌慌張張地拿了銀錢出來,卻沒想到倪大直接獻門投賊,他們想要來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沒有機會。
“倒是便宜了咱們。”看著那箱銀子,董步芳笑了起來,接著皺起眉頭,他忽然想到這百戶府浮財不少,“你就沒留他活口,逼問張貴那廝的藏銀所在。”
“這老狗對張貴倒是忠心,我殺進來時,他自提了刀和我拼命,收不住手。”
聽馬軍這般說,董步芳也不好怪他,只能道,“那便讓大家伙四處搜尋,找到張家藏銀的地方。”
隨著董步芳一聲令下,家丁們在百戶府里四處翻箱倒地,搜刮地皮,他自己則是和馬軍在內宅的書房和臥室里尋找。
“找到了。”
拿著刀柄在書房地上一塊磚一塊磚敲著的董步芳臉上忽然露出喜色,說話間自拔了刀,刀尖插進磚石縫隙,撬了開來。
馬軍循聲看來,只見董步芳搬開那鋪地的青磚,露出了三尺見方的淺坑,里面放著口小箱子,董步芳砸開上面的鎖鑰,翻開來后一陣金光耀目,這里面裝的全是金錠,董步芳提出來掂了掂分量,估計得有三十四斤重,折合銀錢的話,怎么也有個一千七八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