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秀安回過神來,連忙道,高進這樣的人,總好過徐通那樣的,哪怕范秀安覺得高進有些迂闊了,但還是覺得高進值得交好。
“范兄,高某深夜攪擾清夢,還請恕罪!”
見范秀安只披了外衣,高進連忙說道,這時候他也看到了房間里,被放在角落的煤爐,還有范秀安腳邊燒著沒有煙火氣的炭盆。
“高老弟哪里話,我正好也無心睡眠,來來來,我這里有好茶,你嘗嘗味道!”
范秀安滿臉的熱情,他看得出來高進是有事上門,不過似他這等人,早已經習慣了談事前先拉關系,總要講究一個氣氛融洽再說。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高進坐了下來,這時候范秀安自讓隨從重新燒水泡茶,“我這茶葉乃是南方湖州的紫筍茶,是宮中所用的貢茶。”
這紫筍茶的名頭,高進倒是沒有聽說過,見范秀安談興甚濃,便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哦,小弟對這天下名茶不怎么了解,還請范兄指教。”
“指教談不上,我也是略知一二罷了。”
范秀安在高進面前自然不會擺譜,當下便簡略為高進說了下這紫筍茶的來歷,乃是當年唐朝茶圣陸羽向朝廷所推薦的貢茶,自唐朝以后一直都是歷朝歷代的貢茶,直到本朝產自杭州的龍井忽地名聲鵲起,才壓過這紫筍茶一頭。
“說起來這龍井茶如今名頭雖大,卻是靠銀子堆出來的。眼下杭州的茶商們聯手,要把龍井茶推為貢茶!我上半年去了趟揚州,在那邊都曾聽說過那些茶商為了請各地名士們品評自家茶葉為上等,那砸下去的銀子可真是……”
“想不到這茶葉生意也爭得這么厲害?”
高進是想不到范秀安口中,南方的茶商們為了貢茶的名頭比拼財力,收買名士,甚至不惜一擲千金,他懷里的那張紙上寫了足夠河口堡上下近千口人用的糧食牲口還有各種物資,價值尚且不及南方那些所謂名士的一句夸贊,這世道當真是叫人心有不平。
“如何不爭,生意如戰場,我綏德商幫在陜西雖說勢大,可如今大同的晉商咄咄逼人,在韃子那里做得可是好大生意。揚州那邊,那些徽商同樣磨刀霍霍……”
范秀安冷笑起來,眼里透出幾分銳氣,商幫的那些老人們都太看重揚州的鹽引之利,卻渾然忘了當日他們這些秦商能占了揚州鹽業七成利益,靠的乃是數代積累,如今徽商們有地利人和,朝廷也偏幫他們,遲早都是要敗的,與其在那里和徽商相持不下,倒不如退讓一步。
這天下間最賺錢的生意無非四樣,鹽鐵茶布,綏德商幫的會長便長期寓居揚州,眼下正和徽商為了鹽引爭得厲害,商幫的資金也都堆集于揚州,以至于另外三樣生意,綏德商幫同樣經營,但是卻已經遠不如大同晉商那般勢大。
高進的名字上了綏德商幫那些大掌柜的案頭,一來是范秀安推薦,二來便是高進和素囊部的關系,高進要是真能打通往大板升城的商路,范秀安便敢下注,私下串聯其他幾家大掌柜,在揚州繼續和那些徽商斗下去,不但鹽引的利益保不住,就連他們起家的地方也遲早不保,大同的那些晉商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