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兄過獎了,不過范兄莫忘了,我其實也算是商賈子弟出身。”
聽到高進自稱商賈子弟,一點也不以商賈為賤時,范秀安不禁拊掌大笑起來,“說得好,倒是我失言了。”
高家商隊在關墻外做了十幾年的生意,高進說自己是商賈子弟,倒也說得過去,不過他這般不視商賈為賤業的態度才是最叫范秀安欣賞的,哪怕范秀安已是能和衛所指揮使談笑風生的綏德商幫大掌柜,可他曉得那些丘八也好,衙門里的老爺也罷,仍舊是看不起他這樣滿身銅臭味的商賈。
一路前行,高進和范秀安倒也聊得痛快,范秀安走南闖北,見識甚多,平時你讓他說些自己所見所聞的經歷,他都是懶得去講,可是在高進這里,他卻說得眉飛色舞,蓋因聽話的人不同,他這說話的人勁頭也是不一樣的。
能在高進這樣的人面前顯擺,范秀安顯然覺得這樣的機會不多,因為大多數時候高進都是一副老練沉穩的樣子,而且懂的東西也極多,很少有什么是他說出來而高進卻不知道的。
出了河口堡的地面,一下子道路兩旁就顯得極為荒涼破敗,不像河口堡里那般生機勃勃,高進他們一行都是騎馬,就連兩隊家丁都是坐車,只是半天功夫不到,就走了二十多里地,直到一處急遞鋪方才下馬休息。
家丁們從車上跳下來,個個都臉色有些發白,雖說坐在大車上不用走路,可是這一路顛過來,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你這里可有草料?”
范秀安手下的老掌柜去了急遞鋪前,丟了點碎銀過去給那鋪長問道。
“草料自是有的,只是您這邊的馬多了些,只怕不夠!”
那鋪長入手碎銀后掂了掂分量,臉上立馬堆笑道,他們這急遞鋪雖然規模不如驛站,但是同樣養了幾匹馬,這草料自是不缺的,只是高進他們一行差不多有四十匹馬,怎么都是不夠。
“不夠沒關系,你且把那幾匹拉車的馬喂了就是。”
老掌柜也不挑剔,這急遞鋪一般也就養個兩三匹馬,用作傳遞文書,這草料備的再多也不可能滿足他們所需。
“行了,您放心,咱肯定給您把馬匹給喂飽了。”
鋪長一邊應道,一邊喊起了鋪里靠在桌上曬太陽的手下鋪兵,“還不起來給我喂馬去,一群懶鬼!”
隨著鋪長的罵聲,幾個鋪兵才懶洋洋的起身,出門喂馬去了,他們都是附近堡寨里軍戶家的次子,家里不愿意再養著他們,同時還能免去些徭役,于是就把他們送來當鋪兵。
大明朝有驛站和急遞鋪,十里一鋪、六十里設驛,這急遞鋪的鋪兵幾乎沒什么待遇,比起驛站的驛卒都遠遠不如,所以哪怕朝廷有規矩,驛站急遞鋪只能接待朝廷命官,運送官府文書,但是到了下面急遞鋪,要是不接待高進他們這樣的商隊,只怕連飯都吃不上,誰還在乎什么狗屁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