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馬車里,高進和范秀安盤腿坐在范賢安兩側,被夾在中間的范賢安臉雖然腫脹得厲害,但仍舊是努力堆著笑臉,仔細地說著他和劉知遠之間的交易細節。
“老爺,當時小的也是被豬油蒙了心,信了那幾個老豬狗的鬼話,以為那劉知遠可信?”
衛所雖然名義上品秩一樣,但是按照所在地方的要害程度,也有高下之分,像神木衛便是整個神木東路的軍事中樞,范家固然財雄勢大,但是也不可能把神木衛上下所有軍需糧草的生意給獨吞了,總得給別人留點。
這些年地方衛所糜爛,像是劉知遠這樣管著錢糧的僉事或是同知,自然是膽子越來越肥,范賢安之前,便有幾伙小商人和劉知遠私下有交易,送去神木衛的糧食不是摻了沙土便是發霉的,眼看著那些小商人都能賺得盆滿缽滿,而且太平無事,范賢安他們才有了那等膽子。
“你個蠢蠹,那些小商小販的能有多少油水,姓劉的從你身上刮出來的好處,便頂得上十個。”
“老爺說得是,都是那姓劉的太狡猾,是他給我下了套。”
范賢安聽到范秀安的口風,亦是連忙接話道,想要減輕自己的罪責,雖說范秀安先前在貨場時說饒過他,可是他只要一閉眼,就會想到孫管事他們吊在梁上的尸首。
說話時,前行的馬車停了下來,一直在邊上沉默不語的高進挑開了車簾,看到內城的城門口,有把守的軍士上前。
“這位軍爺,咱們是范記商號的,剛才回去拿東西,還請您行個方便。”
趕車的位子上,楊大眼低眉順目地說道,然后遞了早就準備好的碎銀給那上前盤問的把總。
“剛才怎地不是你趕車?”
接過那足有大半兩的碎銀,那把總笑問道,劉僉事刮錢的本事誰不知道,就連這范記商號的掌柜不也得趕著回去拿錢。
“老張那廝剛才回去尿急,滑了一跤,這才換我給掌柜的趕車。”
車廂里,聽到外面楊大眼不慌不忙地回答,高進拍了拍臉色煞白的范賢安,示意他開口應和,打消外面那位把總的疑慮。
“李把總,還請行個方便,我剛才回去湊錢,可是耽擱了許久,這劉大人要是等急了可就不好辦了。”
聽到車廂內傳來的話語聲,那位李把總終于退到一邊,高聲道,“開門!”
“那范掌柜你趕緊的,要是劉大人等急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知遠雖然手下沒什么兵權,可他管著錢糧發放這一塊,底下營兵那些千總、把總哪個不都得巴結下這位僉事大人,這李把總也是一樣,聽清楚范賢安的聲音后便放行了。
“李把總,等會您交班的時候,還望和后面的打聲招呼。”
“范掌柜放心,我自省得。”
隨著打開的內城門,楊大眼立馬趕車駛了過去,經過城門的甬道后,他才放緩了馬匹速度,然后范賢安鉆了出來,和坐在副車把式的王斗交換了位置,給趕車的楊大眼指起道來。
和外城死氣沉沉的樣子不同,過了內城甬道,往集香樓去的大街上,楊大眼就看到了好幾家開著的酒肆青樓,這神木縣的繁華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