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說起了自己的來歷,他是清水營的軍戶出身,上面兩個哥哥一個阿姐,兩個哥哥死得早,他便是陳家的獨苗,他阿大花光了家里積蓄,才讓他在清水營里占了個營兵名額。
這年頭軍不如兵,這營兵里哪怕近半是空餉,可是剩下的人卻是能拿到大半的餉銀,這可比官軍強多了。陳四因為小時候正兒八經連過陣武,放在營兵里也算一把好手,最后當了個小旗。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陳四是個沒背景的,就算有本事也要被打壓,某次酒后,他一個同僚仗著是把總的妻弟,拿他外嫁的阿姐開葷笑話,不忿的他把這個同僚當場打得半死,隨后便逃出了清水營。
“只是傷人,何故亡命江湖。”
“高爺不知,我那上官向來氣量狹小,小人若是仍舊留下,只怕會被他害了性命。”
陳四面色黯淡地說道,但凡遇到個好些的上官,他也不至于要壞了陳家世代清白,跑出來做個亡命徒。
高進默然,這營兵雖說比官軍強些,但也好得有些,只是餉銀那里不像官軍克扣得那樣狠,至于操練也只是數日一操,到了出征的時候也得給開拔銀,這營兵里的軍官和衛所的軍將其實也沒什么兩樣,貪鄙照舊,難得有幾個好漢。
“你手上可有無辜性命?”
那衛癩子不是好人,陳四給衛癩子賣命,必然有過惡行,只是高進沒有嫉惡如仇到了非黑即白的地步,陳四只要沒有濫殺無辜,他還是愿意給他和侯大一個機會。
“回高爺的話,小人在衛癩子手下時,也曾做過不少惡事,但是不曾殺過良民。”
衛癩子手下五十多號亡命徒,大半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色,陳四手上有人命,但殺的也都是混這條道上的惡徒,要不是就是那等賣兒賣女的爛賭鬼。
高進直盯著陳四,看得陳四心里發毛,不過陳四仍舊挺了下來,沒有低頭,也不曾目光閃躲。
“該你了,侯大。”
“高爺,小人家里排行老大,本名侯平,祖上曾是世襲的千戶,只是后來家道敗落,到我這兒時,小人只能在孤山堡當個總旗……”
侯大和陳四不同,他雖然是官軍,但是當到總旗,日子比底下官兵自然好過得多,而且他還成了家,只是連生了三個女兒,直到三十歲才生了個兒子,婆娘也在難產后撒手人寰。
因為平時太寵著兒子,結果他兒子一次出門玩耍沖撞了百戶的小兒子,被百戶府的家丁踹了腳,等他得了消息趕回家時,兒子便已經死了,他想去百戶府討公道,但是被要好的同僚給生生勸住了,無非是兒子死了可以再生,真要去了百戶府,只怕連自己性命都要搭進去。
“后來呢?”
看著侯平,高進卻是想到了自己,侯平喪子,他卻是喪父,他突然很想知道侯平最后有沒有殺了那百戶。
“小人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把小女兒也嫁到遠處后,小人想尋機會報仇,可是百戶府戒備森嚴,小人便只能趁那鄭百戶的幼子出門時,將他和隨行的護衛一并殺了。”
“小人殺了人以后,便搶了馬匹,離了孤山堡,幾年間也曾落草為寇,手上染過無辜鮮血。”
高進長刀出鞘,刀刃橫在了侯大脖子上,雙目直視侯大眼睛,臉上神情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