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木屋里,魯達自看著麻胡子換衣著甲,這麻胡子倒是惜命,最里面穿得是濮綢打底,這濮綢產自南方,以質地堅韌細密著稱,永樂年間就已名聲在外,在邊關乃是用來縫制大纛,豎立于城頭,便是再大的風也刮不裂,刀刃刮過不會起毛。
這等濮綢便是將官們用來打底的貼身絲衣,外面穿上盔甲,便是弓箭能透甲,卻也穿不了這濮綢,即便箭頭入肉,也只要卸甲后一拉,便能退了箭頭,方便上藥。
魯達看著麻胡子穿了層牛皮內甲,又穿戴上加嵌了諸多鐵片的布面甲,不由看向麻胡子那群手下,若是這伙賊人個個都這般防護奢遮,只怕等會兒還真是一場苦戰。
作為打老了仗的夜不收,魯達以往潛入察哈爾蒙古,也不是沒殺過那等全身包裹在鐵甲里的蒙古武士,只是這等防護奢遮的端的不好殺,刀砍不進,槍刺難入,只有尋著腋下或是咽喉這等薄弱要害,才能一擊斃命。
魯達雖然有些擔心,不過那位高百戶麾下,甲胄更加精良,而且看著也全都是從小練武長大的武家子弟,要論殺心氣勢,倒也不輸給這群悍匪慣盜。
“老弟,我這人馬如何?”
出了大屋,一群人都上了馬,麻胡子看向身后十六個手下,不無自得地朝魯達說到,這邊地的那些奢遮百戶,麾下騎馬家丁都未必及得上他,也就那些實鎮一堡的實權千戶府里能養上這般的騎丁四五十號人。
“老哥人馬威武!”
魯達依舊冷冰冰的表情,不過這一聲夸獎倒是讓麻胡子高興極了,“如今有老弟你加入,老哥我少不得能坐一坐這神木縣綠林道的頭把交椅了!”
只有夜不收才知道夜不收的厲害,麻胡子雖然看著雄壯,但畢竟年紀大了,即便戰場經驗再豐富,可是這身手也不如以前利索,魯達的加入足以讓他安心。
天空里下起了碎雪,麻胡子一伙兒策馬出了山坳,魯達始終都騎馬跟在麻胡子身邊,帶著他們往先前高進他們駐馬停歇的地方馳去。
這時候落日已經漸漸隱沒入地平線,天邊雖然還有一絲魚肚白的光亮,可是伴隨著風雪,也是變得昏沉起來。
不高的雪丘上,高進和楊大眼并肩站著,兩人手里各拿著桿魯密銃,侯大說過那麻胡子一伙馬賊不同于塞外那些窮得叮當響的馬賊,他們是游走神木府谷兩縣的積年馬賊,個個甲胄齊全,普通弓箭未必能射穿他們所穿的盔甲。
尤其是那麻胡子,狡詐惜命,聽說常年身穿三層甲,對高進來說,他雖然自忖所用的大弓弓力強勁,甚至超過了邊軍的七十斤戰弓,所用的箭矢里也有特別打造的破甲重箭,可是這風雪天里,還是不如魯密銃好使。
跟著高進獨自戰過衛癩子那伙人后,楊大眼變得沉穩許多,他一只手握著銃,一只手放在懷里暖爐,盯著前方風雪里一片白茫茫的荒野,既然二哥說那姓魯的可靠,那便必定會帶麻胡子他們來自投羅網。
高進他們身后,沈光幾人俱是提著弓,也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弓箭他們人人能使,步射的話準頭都不差,也是能殺敵的。
“二哥,來了。”
突然間,楊大眼低喝了一聲,高進亦是目光一緊,手中的魯密銃端了起來,他和楊大眼早就裝填過彈藥,等得就是這臨敵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