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已過的草原,清晨時的威風也變得微暖和熙,這時正是黎明剛過,金色的太陽剛躍出地平線,窟野河兩岸蒙古包里的牧民們都起了個早,今天是那達慕大會召開的日子,是那些年輕勇武的牧民們期待了很久的日子。
關墻內有“學成文武藝,貨于帝王家”的俗諺,草原上也有同樣類似的話語,只是貴賤有別,達延汗和俺答汗短暫的霸業逝去后,整個草原都陷入了內戰和衰弱中,所謂的黃金家族血脈和貴種們除了越發標榜自己的血統外,便再沒有什么像樣的功績。
呼和巴日之所以背叛,便是因為哪怕他是部落中最勇猛的武士,可他依然只是主子口中的賤種,主子心情好的時候,他能吃酒喝肉,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他也要挨鞭子,和那些卑賤的養馬奴別無兩樣。
這百余個部落里,和呼和巴日一樣的勇士不知道有多少,但高進這位明國來的貴人終于讓他們明白,所謂的貴賤有別只是個笑話,只有他們手里的刀箭胯下的駿馬才是真實不虛的。
浮橋的西案,是幾隊全幅武裝的家丁,漆黑的甲胄,鋒利的長槍,那種整齊列隊沉默不語的姿態,讓走上浮橋的牧民們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所有的人都安靜地通過浮橋,然后在對面商隊伙計的接引下,領了屬于自己的號牌,前往那達慕大會的競技場地。
距離窟野河五里外的寬闊草場上,被石灰粉畫出了巨大的圓形場地,靠近最東側一端的是用木頭搭箭起來的高臺,被牧民們認作是蘇魯錠的黑色高字大纛矗立在上,高臺下是早就被押過來的俘虜們,來自阿計部和大蟒部的百余多貴人們麻木地跪在地上,他們的喉嚨早因為不停地咒罵而嘶啞,發不出聲音來,他們眼下所能做的也只是用最怨毒的目光盯著那面黑色的大纛,祈求長生天降下神罰。
圓形場地四周被分做了十片區域,李老根手下的伙計和幾隊家丁引導著那些拿著號牌的牧民們進入他們該待著的地方,從黎明開始,直到日頭高懸,拖家帶口的牧民們才全部入場,將這競技場四周擠滿。
“都排好隊,看好自家的娃娃,來晚的便在后面待著,誰往前亂擠便給我滾蛋。”
會蒙古話的伙計們高聲吼著,而他們身后則是維持秩序的高家軍士兵,隨著此起彼伏的吼聲,和那些仗著身強力壯想要占據好位置的牧民被抓起來帶走,原本還有些混亂的會場變得整齊安靜下來。
嗚咽蒼涼的號角聲里,高進親自領著麾下的所有騎兵從那留出的甬道率兵而出,人馬全都披甲的重騎家丁們在這個時代是當之無愧的精銳,整整一百五十多騎的黑甲騎士騎著高頭大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胸甲護心鏡讓圍觀的每個牧民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力量。
呼和巴日貪婪地看著那些馬上騎士的甲胄,他知道這樣的甲胄只有土默特、察哈爾那樣的大部里的怯薛軍里的勇士才能裝備得起,可是他只要在這次的那達慕大會上殺進前百,便能成為那位貴人手下的武士,若是能進前三,便能擁有這么一套盔甲。
如同鐵猛獸般的重甲騎丁們在高臺前列陣,整齊的方隊讓那些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牧民們也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這樣的紀律和組織是這個時代的蒙古騎兵所不具備的。
當號角聲停下時,三個五十人的騎兵隊列整齊劃一的駐足,所有的騎士間都保持著相等的距離,在四周的牧民們看來,就像是尺子量過一樣。
騎兵過后,便是被高進當做根本的步兵,兩個百戶的殺手隊和刀盾隊同樣披甲,列隊小跑著進入這競技場,比起騎兵來,人挨著人,肩并著肩,看起來就像是百人如一人般前進的重步兵們,更加讓那些牧民們能夠直觀地感受到那種可怕的氣勢。
一時間,整個會場只剩下這些披甲步兵們轟隆隆的腳步聲,筆直的前進,然后在軍官的呼喊聲中轉彎最后劃過一個半圓,幾乎是貼著后方觀看的牧民們停下列隊,最后對準了前方高臺下的騎兵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