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著龍涎香的宮殿內,暖意融融,登基稱帝已有四十五個年頭的朱翊鈞躺在寬大的龍榻上,只穿了件明黃色的綢衫。
這位十歲就登基做了皇帝的大明天子,如今也已垂垂老矣,他的身軀臃腫,蜷曲的右腿看上去比左腿不但瘦弱許多,還短了些許。
“皇爺,方閣老來了。”
王安輕輕喚醒了半瞇著打盹的皇帝,最近外朝的壞消息不斷,皇帝生氣之下已有十多日沒召見方從哲這位首輔。
“給首輔看座。”
朱翊鈞睜開眼,看到站在遠處的當朝首輔,吩咐了聲道,自從葉向高走后,方從哲做事謹慎,朝政處理得也妥當,君臣間也算相得。
“首輔來見朕,是有好消息了。”
這些日子,朱翊鈞心情很是不快,山東河南災荒,大過年的有人造反,就連頓安心飯都不好。
“皇上,延綏總兵大勝套部,斬首四千余級,切盡、擺言太二部汗王首級及金幟已命人押運進京。”
方從哲送上了手里的公文,給了邊上的太監王安,隨著皇帝的點頭,王安打開這份公文讀了起來,雖說他在內直房的時候已經看過陜西鎮守太監送來的公文,但是都不如眼前這份詳細。
朱翊鈞的臉上露出喜色,這兩年盡是些壞消息,沒一件事能讓他舒心的,如今能有這么一場勝仗,是件好事。
“朕記得,這個延綏總兵是剛上任沒多久吧?”
“皇上,去年秦王謀逆案后,前任總兵杜文煥稱病辭官,其子杜弘域以副總兵接任總兵。”
“杜文煥,朕倒是有些印象,他歲數比朕還小吧,怎么就稱病辭官了?”
“杜文煥早年曾隨其叔杜松數次出征河套,戰場上落了傷,去歲舊疾復發,不能理事才上書向朝廷請辭的。”
方從哲知道皇帝的性子多變,時而大方,時而多疑,這兩年則是越發地多疑起來。
“杜松那粗胚如今可好?”
“杜松在山海關,據說每頓能吃三大碗飯,牛羊肉兩三斤。”
“這粗胚打了半輩子仗,到頭來還不如他的兒孫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朱翊鈞笑了起來,他雖然不理朝政多年,可是對于朝中大將依舊清楚,這杜松半輩子都和套部打仗,來來回回贏過許多仗,也輸過許多仗,就是這粗胚嘴巴太臭,敢罵讀書人,不然又豈會起起落落好幾回。
“首輔,你和兵部合計合計,該賞賜多少銀兩……”說到這里,朱翊鈞頓了頓,躑躅了下后道,“從朕的內帑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