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都護,咱家李進忠,王公乃是在下的干爹。”
“原來是李公公,幸會幸會!”
高進并不像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那樣看不起太監,或者把太監當成壞人,當下亦是很客氣地回禮道。
“高都護,咱家沒有入宮前,也好舞刀弄槍,不知可否有幸請高都護移步一敘。”
在宮里待久了,李進忠身上的市井氣倒是洗了去,說話時也文縐縐的,只是他眉眼間那股顯露出來的銳氣和野心卻叫人難以忽視。
“李公公,請。”
高進很爽快地答應下來,杜弘域曾關照過他,寧得罪文官,莫得罪太監,說不定他們什么時候在皇帝面前一句話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更何況眼前這李公公還是那位王公的干兒子,怕是日后在宮里也能有所作為,這樣的人只適合交好,不適合得罪。
很快,高進便去了李進忠下榻的小院,就挨著那位秉筆太監的隔壁,兩人還另外讓下人送了壇酒過來。
高進見這李進忠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當下也沒把他當成太監,兩人喝酒聊天,談的甚是投機,李進忠更是大喜過望,他骨子里還是那個能狠下心自閹的潑皮無賴,生平最仰慕高進這樣的英雄豪杰,可是又怕高進這樣的人瞧不起他。
睚眥必報,恩怨分明,便是他李進忠的為人,如今這位高都護看得起他,他李進忠自然也會把這位高都護當成朋友看待。
“高都護,我自陪著干爹入陜西以來,只見各縣土地多有荒廢,卻不知道是為何?”
“豪強士紳兼并土地卻又不繳納稅賦,官府便只能從小民身上強征,小民不堪重負,便只能棄田拋荒。”
高進倒是沒想到這李進忠還這般關心國事,不過他也不愿和這個爽直的太監說假話,更何況他在神木縣整頓縣衙上下,那些事情都是親眼所見,堵在心里不吐不快。
李進忠這回是真的長了見識,他沒進宮前混跡市井,街面上也曾算是號人物,可是他的見識也就受限于城市之中,更何況他老家在北直隸,這百姓的日子再差也總比陜西這邊強得多,等到他自閹入宮當太監,那京師的繁華更是迷了他的眼。
眼下大明朝上下官員,便沒幾個能看到陜西這地方,已經處在民亂爆發的邊緣,也許只需要一場大災,就能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
神木縣是大縣,可是官府統計的人口只有十萬多,等高進利用武力逼迫那些豪強大戶低頭,這重新登記造冊的人口便成了十三萬多,另外神木縣里更是不缺土地,而是被廢棄的荒田無人耕種,陳賢這個甩手縣令為官多年,竟是從未勸課農桑,整個神木縣就處在豪強大戶們讓光著屁股蛋子下田耕種的境況里。
高進是無法想象,那些豪強大戶居然把人當牲口使,用木制的農具耕田勞作,換句話說他們壓根就是把底下的雇農當成畜生使喚,反正在他們眼里這些賤民是死不完的,年老體衰死了自有年輕力壯的頂上來,這年頭豪強大戶不缺佃戶使喚。
這也是高進在用刀子逼迫著那些豪強大戶釋放人口,他又親自組織開荒,發放耕牛鐵制農具和種子后,那些佃戶們家家戶戶給他供了長生牌位的緣故,就連那些良民也都是跑到他的軍營前跪著投獻自家田地,愿意給他做佃戶。
“我問過幾個老農,今年看春耕時的天象,怕是會少雨多旱。”
高進嘆了口氣,人力有窮盡,他眼下只能顧及神木縣,陜西其他地方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田地荒蕪,流民四起,官府衙門關起門來作威作福,豪門大戶奢靡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