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那幾個殘兵敗將口中,得知這仗詳細的高進也只能感嘆人力難挽天傾,他明明已經提醒杜弘域務必要合兵而進,可人心難測,杜松這個莽夫被劉綎奪了主將之位后耿耿于懷,明明他該和劉綎在薩爾滸附近的二道關匯師,他卻偏偏行軍遲緩,杜弘域苦勸不聽后,兩人反倒還起了爭執。
杜松本想杜弘域這個侄孫對自己言聽計從,讓劉綎和努爾哈赤的大軍死戰,他們在后面撿便宜,卻沒想到劉綎全軍覆沒,幾個僥幸逃出的殘兵將消息帶回后,杜松倒也算狠辣,直接砍了那幾個敗兵,朝眾將言努爾哈赤必是慘勝,他們大可以以逸待勞,拿下全功。
杜弘域本來堅持要合兵于尚間崖跟后金大軍對壘,可杜松自恃甚高,再加上先前和杜弘域生了別扭,就堅持要杜弘域分兵駐守斐芬山,和他呈犄角之勢固守。
最后,拗不過杜松的杜弘域只能帶兵移師斐芬山,然后努爾哈赤大軍旦夕而至,幾乎不待全軍休整,便乘著大霧強攻尚間崖,杜松領兵向來喜歡身先士卒,努爾哈赤親領的兩黃旗精銳拔除了拒馬鹿角等工事后,親自領兵出營廝殺的杜松死于流矢,然后整個大營就直接崩潰了。
這一仗努爾哈赤贏得不費吹灰之力,八旗女真趁勢掩殺敗兵,杜松大營的兩萬五千兵里,大半都死于逃命時互相踐踏。
“杜松該死。”
這是高進聽聞此戰后直接罵出來的話,他發現他即便提醒了杜弘域那么多,就連魏忠賢都成了監軍,可薩爾滸之戰,還是打成了這等鳥樣,讓他都不禁有種天命在金的錯覺。
高進讓人將尚間崖上,杜松部殘余輜重里那些軍帳木柵焚燒起來,黑色的煙柱直沖天際。
這時十里外的斐芬山戰場上,看到尚間崖處突然冒起的煙柱,努爾哈赤不禁勃然色變,那邊他留了兩個牛錄和兩千奴隸兵打掃戰場,五路明軍,三路已滅,剩余兩路,李如柏已經投誠于他,剩下那個馬林根本不足為患,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兵馬能奪了尚間崖?
戰場中央,被八旗女真團團圍住,鏖戰半日,全軍力竭的杜弘域也看到了尚間崖方向那直沖天際的黑色煙柱,原本已經打算死戰殉國的他再次燃起了希望,他可以死在這兒,但是他不想身邊這些隨他和東虜死戰到底的兒郎兵卒們全都葬送在此地。
“大都護兵至,全軍朝尚間崖突圍!”
本就危如累卵,崩潰在即的杜家軍和浙兵殘部隨著杜弘域的高呼,再次振奮起來,他們不再像是困獸般掙扎,而是朝著尚間崖方向死命突圍。
五千駱駝城的將門子弟和家丁,還剩下三千不到,他們這時候都是拼了老兵,馬刺使勁地磕著馬腹,甚至不惜用短刀狠狠刺入馬臀,然后挾矛挺刀,撲向前方的女真甲士,一波接著一波地死沖。
端坐在馬上的努爾哈赤知道這是這部明軍最后的反撲,可是這種決死沖鋒下,他麾下八旗健兒的損耗也在成倍增加,“放這些騎兵走,但是得把那部明軍步兵都留下。”
努爾哈赤很快就做出了決斷,他寧可放那些騎兵離開,他們失了輜重,馬匹耗盡力竭后,在這白山黑水的山林里,下了馬便是魚肉,反倒是那些能以長矛結陣斷后的明軍步兵,其堅韌甚至超過了以耐力善戰著稱的野女真,這樣的軍隊,絕不能讓他們繼續存在。
杜弘域最后被手底下的那些將門子弟和家丁裹挾著沖出了包圍圈,他本想回頭接應為他們斷后的戚金和浙兵,但是剛剛逃出生天的兩千多駱駝城騎兵沒有回頭再戰的勇氣,他們只想遠遠地逃離這修羅煉獄般的戰場。
殘余的浙兵和杜弘域手下的新軍被八旗士兵死死地圍住了,杜弘域雙目赤紅地看著身邊那些滿臉羞愧的將門子,“浙兵為我等斷后,豈能置之不顧,你們若無膽隨我殺賊,便自逃命去吧!”
“大帥,大勢不可逆,咱們就算回去,也只是白白送了性命!”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