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在侍官們的帶領下,兩位瞬間成為封疆大吏的武官被送出了紫禁城。
同來的蔣德璟則被留了下來。
張田林想從這位天天嚷著‘反腐’的同道中人嘴里,聽取一些意見。
五省督師、北大營經略這樣的駭人頭銜是封出去了不假,可惜有名無實,沒有相對應的糧餉支撐,剛走的那兩位也多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問題很突出也很復雜。
錢從哪里來?再往老百姓身上摳的話,那就等同于繼續為李闖造勢。
所以張田林想到了‘反腐’,說到底,那些富可敵國的貪官簡直就是備用糧倉啊。做了壞事還能被人贊頌,這樣的好事誰不想干?
難就難在這幫家伙比猴還精,自己貪還不夠,必須帶著一大幫子人一起貪。意思是說:“你想打擊我?那就得做好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準備!”
說他們毫無優點,那就有失偏頗了。
至少還是很仗義的嘛,張田林覺得自己在現實世界中窮得叮當響,可就是沒遇見一個能分享經驗,共同致富的人。更別說是直接拉兄弟一把,現成分紅的。
憑心而論,要不是這幫家伙不分時宜、不分場合的貪,甚至還間接引起了民變,張田林本打算和他們交個朋友,互相探討一下致富經。
在歷史的色彩中,永遠都是這樣。不單只有黑與白,應該說那是連五顏六色都無法形容的。唯一的真理只得一個:你妨礙到我了,那我就必須干掉你。
蔣德璟和張田林不同,書香門第,祖上都很正直,一代一代熬下來的精神,導致他的腿腳很不利索,哪怕有一大堆銀子在眼前晃悠,也照樣跪不下去。
所以他的回答完全體現了‘海瑞精神’,對在場的兩位直言不諱,“臣經過反復查閱(偷看)戶部報表,貪者分一文一武。是他們導致民窮財盡,淪為反賊。錯不在民,而在這一文一武里頭。”
“德璟兄,以后你就別再去偷看戶部賬冊了,那些都是假的,存心放在那里供人參考。內部的記錄東廠有一份,明天我讓人捎給你。”
“啊?還有這種事……不過那一文一武錯不了。”
“噓!先等一會,皇上已經睡著了。”
蔣德璟朝龍塌方向看了看,不僅睡著了,還在那說夢話。估計是昨天晚上收到張田林遇刺的消息,徹夜未眠,這會兒困意爆發了。
“那我們是不是該離開這里,讓圣上好好休息?”
點了點頭,張田林突然抓起一只筷子,往乾清宮的大門方向射去。出手風馳電掣,筷子被他玩絕了,一閃之間,透過大門微微開啟的縫隙,射到了外頭。
隨即,門外響起一陣陰陽怪氣的呼痛聲,“哇呀!誰人暗算我。”
“還不快給我滾進來!”張田林沖著門外大吼,“他娘的,哪個部門讓你來偷聽的。”
話音落下,還真就踉踉蹌蹌闖進來一個侍官,立馬跪在地上求饒,“王公公饒命,沒人叫我來,是我自個來的。”
“哈?你還自個來的……輕功練到第幾重天了?”
“公公恕罪,那個……那個小的沒練過輕功。”
“你沒練輕功還能自個混到門外?那就是說徐應元(貼身太監)那個王八蛋在開小差咯。”
“沒有,沒有!王公公冤枉啊,不關徐公公的事,他毫不知情,真是我誤打誤撞闖過來的。”
看著對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樣子,張田林走過去,來到對方跟前,莫名其妙地問:“剛才被筷子打中的地方還痛不痛啊?”
“不疼了,不疼了,謝謝王公公賞筷。”
“大家都是苦命的人,我不為難你。不過你記住,下次再敢亂來,飛過來的就不是筷子了。”
這話說得他好像能在乾清宮里找到別的武器一樣,自古就只有帶刀侍衛,沒聽說過還有帶刀太監的。
不過那個犯錯的小侍官哪敢反駁,連連磕頭,“謝謝王公公開恩,謝謝王公公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