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說,人類是渺小的。巴掌那么大一塊地圖就能供五六萬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自由奔跑,道路千萬條,就看你選哪一條。
經歷過前兩次的教訓,多爾袞這回派出了大量斥候。總算找到了確切的明軍撤退路線。
沿路急趕,能夠看到隨地亂丟的輜重,如虎蹲炮、火藥箱、佛郎機炮等等
就表面上來看,張田林的部隊在撤退過程中似乎顯得很慌亂,但多爾袞也是一位戰斗經驗豐富的將領,當場斷定這是誘敵之計。
判斷理由是什么呢?腳印!
這個季節,南方的暖氣流開始回歸,再加之海上飄來的水汽又多,時常下雨,很多道路都變得泥濘不堪。
兵法有云:慌不擇路,其行必亂。如果真是慌張的撤退,敵軍腳印應該凌亂才對。然而明軍留下的腳印還是比較整齊的,空丟下不能用的輜重,擺明了是陷阱。
多鐸對親哥哥的分析感到萬分欽佩,兩兄弟互相吹捧一番之后,再笑那張田林是粗鄙之人。殊不知自己已被繞進了一個思維怪圈。
首先,他們本就是來追擊明軍的,說白了,應該有十足的把握打贏對方。那么問題來了,明明是敵弱我強的局面,就因為對方使了一個很容易識破的計謀,便因此放慢了追擊速度……究竟有沒有中計,只能說是當局者迷。
接下來好幾日,多爾袞都是在小心謹慎中前進的。原本兩日的路程,活脫脫走了五天。等他們到達三岔河渡口的時候,張田林早已過河,還很悠閑的把橋給拆了。附近的船只倒是一只沒動,隨便一征調都能搞出幾百艘來。
此時此刻又有一個選擇擺在多爾袞面前——到底應不應該靠船渡河?
兵法又云:河渡一半而擊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三岔河雖不大,但張田林選的位置非常特殊,正是兩條河的交匯處,屬于水流湍急的河段。
“有詐!”多爾袞自覺再度識破了對方的‘奸計’,派一小股士兵先渡河,果然被躲在附近的明軍用火繩槍打成了馬蜂窩。幾個有幸逃回來的士兵,還上氣不接下氣的表示‘對面特么都是人’。
這話是沒有錯的,不是人,難道還是鬼不成?
多鐸再度給自己的哥哥投去欽佩的目光。兩兄弟的友誼就是在這種過程中慢慢累積加深的。
好了,現在兩兄弟之間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和睦了,不過問題也半點沒解決,同志仍需努力。
經過反復的商議,多爾袞設計出了一套名為‘聲東擊西’的部署。讓多鐸率一小股人馬留在原地充當疑兵,拖住對手,自己則率大部分騎兵繞道過河。到時候再來個兩岸呼應,圍而殲之。
這世上的事大抵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想繞道過河?又是六天!
等到多爾袞率軍趕到指定地點時,多鐸已經在那里等他了。根據弟弟的描述,到了第三天,探子就回報對岸的明軍已經撤走。他雖然得以乘船過河,但帶著區區三千人馬,實在不敢追擊,只好原地等待。
多爾袞感覺自己被人當猴耍了,脾氣剛要上來,就得到奏報:對大清而言十分重要的防御重鎮,西平堡失陷!
前來傳達這個消息的人十分可靠,因為他正是負責鎮守西平堡的原統領阿濟格,跟他一道來的還有副統領薩哈廉。
他們將大致過程描述了一遍,其中很大一部分內容是他們個人的心歷路程。由于這段時間多爾袞的部隊常去西平堡索要補給,所以防范有些松懈。
加之近期一到晚上就起霧,敵人就是趁著視線不佳之際,裝扮成清兵混進了城里。
“聽跟著咱們一起逃出來的城門把總說,對方帶頭的那個家伙,滿語說的賊溜!”
“這特么也能當理由?!”多爾袞沖著薩哈廉嚷道,“你們自己去皇兄那請罪吧,我可管不了!”
“誒,王爺您這是什么話,對方混入城的人都穿著咱們旗人的衣服。要不是接到要搭配你們堵截明軍的命令,咱們的守城將士也不可能引狼入室啊!”
“你這么說,是在告訴我,西平堡失守,我也有責任?”
多爾袞和阿濟格爭執之際,多鐸猛拍桌子道:“既然我們都湊到一塊了,打過去把西平堡搶回來不就得了?”
帳篷里的氣氛瞬間緩和,一方要報被戲耍的仇,而另一方則要奪回城池、將功補過。
雙方一拍即合之際,張田林也終于張開他的魔爪在那里等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