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憑這一點,何七少也必須死。
“我還有個問題。”何七少緩緩道,“‘秋風第一式’是師父一個月前教我的,那時候,他并不知道我有修行軟劍的天賦。”
茶一早不教,晚不教,偏偏在出事前的一個月教何七少這招,顯然是早就已經想好了,讓何七少背這個黑鍋。
葉顧懷淡然道:“你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問我呢?”
東陽郡與茅陽郡之間的山路,是襲擊王壽車隊的最佳位置,這種事情,揚威鏢局能分析出來,其他人就不能?
受地域與交通工具的限制,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生長的地方,這就代表外鄉人的到來會很顯眼。想把事情辦成,并做得天衣無縫,最好借助一部分本地勢力。
這其中也不知道多少方在博弈,他們能找上何家,難道就不能找上茅陽劍派?
“想要除掉一條狗,又不傷自己的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狗咬狗。”葉顧懷輕描淡寫地說,“你居然不懂?”
何家確實是茅陽劍派的大金主,每年送上數百萬錢的供奉,但何家的家業又何止數百萬錢?
細水長流的金蛋再好,又怎么比得上金燦燦的母雞?
王家還是茅陽郡最大的地主,茅陽劍派最堅定的支持者呢,家族頹勢都沒有露,只是最大的保護傘告老還鄉,茅陽劍派就敢對他們動手,何況區區商戶?
只要不明著告訴所有人,你家就是我弄垮的,只是制造“意外”。下一個接替你們的富戶,還不是要老老實實地送上供奉?
誰都以為自己最聰明,能將陰謀布置得滴水不漏,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高高在上操控局面的那幾只手,壓根就不在意你們這些螞蚱怎么蹦跶。
若你們有點自知之明,狗咬狗,同歸于盡,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對他們而言,收尾也不是太麻煩的事情。
這就是江湖。
茶館話本里宣揚的江湖義氣,固然令人熱血沸騰,真正落到實處,卻只有冷冰冰的利益。
看見何七少木頭樁子似地跪著,一動不動,葉顧懷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沒把話說得太重后,便道:“若你要找親人對質,我就不奉陪了。如果你不打算去,就幫我一個忙,如何?”
“……什么忙?”
“一旦你答應,就會沾上比現在更麻煩的事情,無法甩脫。”葉顧懷友情提醒,“慎重考慮,何瑪生同學。”
何七少緩緩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得嚇人,眼中卻閃著固執的光:“我已經不叫何瑪生了。”
枉他自以為二十載人生順風順水,到頭來,卻被家族拋棄,師父暗害。
這樣的人生,實在太過失敗。
既然你們無情,我也不再糾纏,換個名字,告別過去,或許能迎接不一樣的未來。
按照這個世界的價值觀,何七少的行為是很大逆不道的,因為此時的人們推崇“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別說你爹對不起你,就算他要殺你,你就要乖乖讓他殺。
但葉顧懷是什么人?非但不反對,反而興致勃勃:“鑒于你起名技術太差,我給你起一個,如何?”
“你看此處,山好水好,風光秀麗,不如以‘景’為姓。”
何七少嘴角微抽,實在不想反駁,這地方就是個溶洞,哪里有風景?而且起名技術差得也不是自己,純粹是自己的父親!
葉顧懷裝作沒看到,抬頭一望,見第一縷晨光破曉,射入溶洞:“有了!你看,你重獲新生之際,天色將明,‘重明’二字,實至名歸。”
何七少本就沒什么心思給自己起名,聽見葉顧懷說得有點道理,“景重明”也不算難聽,就點了點頭:“你要我辦什么事?”
“送封信!”葉顧懷言簡意賅,“給陳國,曹宣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