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重重低沉轉而高亢的號角聲與接連回蕩開來的狼嚎聲響起,城頭上的巡守者們盡皆色變,久居邊地的人們都很清楚,這是北夷人即將發起進攻的信號。
許多未曾經歷過血戰的青年士兵們臉色有些發白,握住武器的手也有些顫抖,老兵們則不斷地梳理著擺放在身前箭矢的尾羽,以定心神。
在邊地,從來不缺少鮮血與戰斗,但眼看著鋪天蓋地,仿佛無窮無盡,上帝滅世洪水般的北夷大軍兵臨城下,這種震撼,簡直無從形容。
一個大約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軍卒咬著牙,咯吱咯吱響:“都尉,咱們能擋得住?”
朱宇君將目光投向了城頭的那襲大紅色戰袍,又看向了她身邊的白衣劍仙,哈哈笑道:“半年前我也曾這么想過,可后來,我們守住了。”
他伸出兩根手指:“當初薛仁貴薛將軍兵敗,以數萬兵馬困守安西鎮,鎖陽城;而北夷人出動的可是四十萬大軍,結果卻是兩年未破,被薛將軍,拖到王師東來,大破北夷諸部聯軍,從此一戰定乾坤,北夷式微矣。”
“我不相信花將軍會比薛將軍差,也不相信如今三面承平的朝廷會拖到兩年后才派來援軍,而且我們還有李都尉;我們都會活下來,并且狠狠殺個痛快。”
話說的篤定,實際上心中也在打鼓。
且不提今時不同往日。
就說這十萬鐵騎,聽起來只是一個很單純的數字。
但想當初最弱的一路南夷軍隊就能長驅直入,摧枯拉朽,連破數城,這支新近才屠滅了西域第一強國花拉子模的金帳大軍,又該有多么可怕?
一連串北夷語在下面響起。
最前面的那些漢人與花拉子模人,在北夷士兵們弓箭與彎刀的驅使下,哭嚎著,背著用來填平城墻壕溝的沙袋,向著長城緩緩走來。
許多漢人開始大聲祈求城里的士兵們打開城門,放他們入城,說得皆是漢語,言談之間更是多涉及自己家住何方,與城內某某有無往日交情。
也幸虧這些人中罕有巡守者們的親眷,否則這么一喊,整個長城的守軍還有幾人有心作戰?
不過饒是如此,許多年輕士兵都開始有所動搖,一些不缺熱血的勛貴將領更是紛紛大呼請戰,要將難民拯救于水火之中。
當然,也有立場截然相反,認為這些賤民的性命不足體恤的勛貴將領,宣揚應效仿當初漢匈戰爭時期的做法,對于投降者統統予以敵寇相待。
對于二者訴求,花木蘭不置可否。
還有人想要多話,卻硬生生被目光冰冷掃來的李白給嚇得渾身一哆嗦,再不敢開口。
李白也不說話,收回目光,繼續看著城下北夷人的軍陣調度,果然已頗有章法,不再像以往那樣亂糟糟。
至于那些二流勛貴將領雖然武藝一般,兵法韜略更是只會紙上談兵,但他們攜帶而來的家將部曲可都是精銳,裝備精良,武藝不俗。
在城墻上,只要有死戰決心,就足以輕松以一敵十。
被驅趕的難民,漢奴漸漸靠近了城墻,兩邊有騎乘戰馬的北夷騎射手來回巡曳,以作督戰,射殺逡巡不前者。
在其后,則是手持木盾,長槍與彎刀,身著皮甲或干脆就是裹著羊皮的北夷士兵推動云梯車與沖車,等待進攻的命令。
鐵木真很清楚,單靠騎兵是不可能攻破長城的。
因此,他在攻打撒馬爾罕城之前,就以一些被征服部族與西域小國的奴隸訓練成了一批輕裝步兵,雖說實力一般,但數量眾多,也可堪一用。
更后面,是列作森嚴陣型的金帳前軍,一個個騎在高頭大馬上,背負反曲弓,手握彎刀,他們的統帥是來自于埃及的投誠者,深受成吉思汗器重,被冊封為胡狼王的涅木虎。
也正是他主動獻上了諸多攻城器的制造方法,教會了北夷人如何攻打城池,一路高升,自一介奴隸之輩到達了如此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