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搖頭:“很難,幾乎沒可能做到。”
氣氛稍窒。
他們此時正在一座破舊古廟里歇腳,外面風雨雷電,下得正急,敖天在天空中翻騰,很是喜歡這種環境,卻也不敢放肆。
這里已經臨近濟水,這場雨興許都是濟水龍神麾下的河伯雨師下的,若是引起了龍神的注意,免不了橫生枝節。
雨聲唰唰。
或許是柳如煙剛醒過來出現在陌生環境,又想起之前所見的那只惡鬼,心中的情緒還繃得緊緊的,還沒來回過勁兒來李白所描述的那些剛剛發生的意味著什么。
現在突然一放松了,想到自己的父母親人一夜間全部都死絕了,心里的悲傷再難抑制,哇得一聲就哭了,是那種嚎啕大哭,全無淑女的樣子。
鼻涕,眼淚都有。
張大嘴巴,看上去有點丑——丑萌丑萌的;再好看的女人咧著嘴一點形象不顧地哭,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
李白沒有安慰她,心里其實也有點難過,倒不是為她的遭遇,而是這件事從始至終他其實很難分出什么對錯來。
夏人攻破了那鬼王的部族,他的族人要么被屠戮,要么被變賣為奴,自己也遭受了慘絕人寰的折磨,他的復仇理所應當。
可那么多看似無辜的人牽扯到這份因果中,被鬼物們屠戮一空,就真的是理所應當,因果有報?
所以說世間雖然多有不平事,可更多的,則是你根本拎不清平不平,對與錯的事,面對這種事爽快點視而不見還好,真牽扯進去,就會感覺如陷泥沼,這一點委實怪不得修道人都講究個出世,不牽因果。
他之所以最后還是將黑鹿丟給敖天吞了,純粹是因為覺得對方的所作所為“可以理解,但實在喪心病狂,無法原諒”。
“琢磨這些糟心事實在是忒不爽利,可不爽也得琢磨,不然就是劍心白壁有瑕,以前曾說要管盡所見天下不平事,可眼見不一定為實,拎不清孰是孰非的事多了去了,自己又沒一眼看盡前因后果的能耐,要真細細考究前因后果,又要耽誤多少時間?”
他仰著頭,開始想念自己的酒葫蘆了,修道人很忌諱鉆死牛角尖,擔心走火入魔,所以這事一時間想不明白,李白就想暫且放下,以后慢慢來尋找個答案;或者干脆到稷下去問問那學問比天高的夫子,看看能不能問出個所以然。
只是此時手邊無酒也無劍,于是李白只好坐在篝火旁,掐了個印訣,開始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廣意上的修行。
剎那間,隱沒在天空中的蛟龍產生了一種面對天地般的巍然恐懼,他仿佛聽到了大海潮汐的聲音,這聲音蓋過雷鳴電閃,快過風雨雷電……
那是天地靈氣的律動,整個世界仿佛一片大海,靈氣如水,而李白即是漩渦的中心。
敖天張大嘴巴,它發現自己此時此刻連一絲一毫的靈氣都汲取不到,甚至他體內的天地之力都開始有了流逝,向李白涌入的跡象。
不過很快這種趨勢就減小了,李白暗道:“一味掠奪天地造化不是正理,這樣吧,我收個百分之九十,剩下的一成,就還給這方天地,免得這片地界日后變得寸草不生。”
這個時代的生物都適應了天地靈氣充斥在周圍的環境,一旦靈氣枯竭到一定程度,所有動物都會逃跑,植物枯萎,這是生命趨利避害的本能,他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毀掉這片地界所有生靈的家。
就在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看向了柳如煙,天地間的靈氣有如滔滔大江向他涌來,唯獨分出了一個小小的支流,分流給了這個凡人女子,而很快,少女的哭聲就減弱了,仿佛陷入了某種玄妙的修煉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