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小四你怎么傻了,怕我腳臭熏到你啊?”
胡顯明連忙說不是,掩飾自己的失態。
二嫂看著他的窘樣,笑彎了腰,又說道,“小四,沒人的時候你別叫我二嫂,都把我叫老了!”
“那我叫你什么呢”,胡顯明問。
二嫂笑道,“我叫張秀華,你叫我秀華就行”。
“那不行”,胡顯明糾正道,“我可以叫你秀華姐”。
“我才比你大幾個月”,二嫂撅起嘴巴說,“叫姐跟叫二嫂沒什么區別”。
胡顯明想了想,“行,那就聽你的,秀華同志”。
“怎么又加了同志”,二嫂佯裝惱了,揚起腳丫子往胡顯明身上潑水。
在那一刻,胡顯明真希望時間可以停止。
二嫂告訴他,豬是餓急了才“越獄”的。
胡顯明好委屈,自己打了豬草剁碎了喂的,可那頭笨豬偏偏不知好歹,不但不吃還造反。
二嫂被他的話逗得花枝亂顫,“什么啊,你這么喂法,再笨的豬都不會吃!”
后來,二嫂給他演示了一遍正確的喂豬流程,豬菜打回來,先用鐮刀斬碎,再放到鍋里熬煮,煮成黏稠的豬食,最后舀到食槽里。
胡顯明照做了一遍,看著最后成型的豬食,來了句,“這怎么跟爺吃的面糊糊差不多!”
當時廚房里就胡顯明和二嫂兩個人,二嫂差點被他這句話笑岔氣,指著他說,“我們顧家,就你小四敢說這樣的話”。
在胡顯明面前,二嫂不怎么樂意提到顧老二,有一次她拐著彎問胡顯明對顧家三兄弟的評價。
胡顯明很認真地思考一番,然后說道,“三個哥哥各繼承了爺的脾性特點,大哥直性子、二哥面子大于天、三哥能說會道”。
二嫂這次沒笑,直愣愣地盯著胡顯明,“小四,難怪老頭子說你以后最有出息,你眼真毒,看人真準!”
胡顯明說得一點都沒錯,顧老大耿直、顧老二死要面子、顧半仙八面玲瓏,三兄弟的性格組合在一起,就是顧老爺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為這事二嫂沒少跟顧老二置氣,但性格這東西,不是說改就改的。
自從胡顯明到顧家之后,二嫂有時會跟他吐吐槽,無非就是顧老二因為面子做出了一些惱人的事,胡顯明每次都溫言安慰她。
一吐槽完,二嫂便會眉開眼笑,“哎呀,說出來我心里舒服多了,否則你二哥遲早會把我氣死”。
每次聽到這話,胡顯明心里都會有些失落。
有幾次他陪著二嫂說話,被顧半仙瞧見了。
但顧半仙左右逢源的性格,不會到處說,只是旁敲側擊地暗示胡顯明。
胡顯明也十七八歲了,讀過書看過戲,“欺嫂”的事情斷斷不敢做,不止一次警告自己,“克己,不逾矩”。
好在二嫂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傾訴對象,倆人并沒有越過嫂子和小叔子的界限,若即若離相處了好幾年。
每年入了冬,大嫂二嫂便開始納鞋底做鞋面,一次做出幾十雙來,家里父母兄弟每人幾雙,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胡顯明養成了穿布鞋的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
當他離開漂城返回蘇市后,每年都會收到從十八團寄來的布鞋,一年至少兩雙,從未間隔。
人這一輩子,有的習慣就像一種信仰,一旦斷了,就好像人生從此沒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