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志遠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既可憐又可悲的男人。
酒微涼,桌上的羊肉鍋子熱氣騰騰,霧氣氤氳中陳父眼圈通紅。
顧志遠輕咳一聲,慢慢問道,“沒想過去做個鑒定?”
“想過”,陳父語氣沉重地答道,“萬一展鵬不是我兒子,他以后該怎么辦?”
顧志遠又說,“你知不知道,陳展鵬絕頂聰明,他的天賦可以在我們學校排第一”。
陳父抬起頭看著顧志遠,訝然道,“顧校長,怎么可能?”
顧志遠點點頭,“我不騙你,如果陳展鵬不是有好的資質,我們學校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家訪,你說是吧?”
陳父神情有些激動,“那、那……,我、我……”
顧志遠繼續說,“我們旭東學校雖然是民工子弟學校,但前年開始就有學生代表蘇市到省里參加奧賽,而參加奧賽的那個學生覺得陳展鵬比他還要聰明”。
陳父的嘴巴張得更大了,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初次見面,很感謝你能跟我坦誠相待”,顧志遠懇切地說,“我也是一個父親,既然你是愛著陳展鵬的,也養育他這么多年了,血緣鑒定還那么重要嗎?孩子以后成才了,你不是臉上有光嗎?把他教育好了,品行端正,以后難道不會孝順你,為你養老嗎?”
同為江北人,顧志遠深知家有一子養老送終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他這樣說深深觸碰到了陳父的內心深處。
陳父抖抖索索從褲兜里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伸到羊肉鍋底點著,深吸一口氣,“顧校長,我從通城搬到蘇市來打工,就是為了躲避老家的流言蜚語,如果小孩子上學的話,我們家的學校比這邊強”。
這個顧志遠認可,雖然通城的經濟趕不上蘇市,但自古以來尊師重道,教育質量就是放到全國也是首屈一指。
聊著聊著,陳父徹底想通了,恭恭敬敬端起酒杯感謝顧志遠,“顧校長,聽著你的口音我才能把心里苦說出來,你說得對,我不能逃避現實,更不能自暴自棄耽誤了兒子,你放心,從明天開始我洗心革面,跟展鵬好好溝通,盡快把他的學習搞上去”。
“還有”,顧志遠告訴他,現在五年級了,陳展鵬功課拉下不少,學校想安排他住校,由班主任老師輔導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功課補上去。
陳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一頓酒、一席話,打開了陳父的心扉,順利解決了陳展鵬的就學問題。
第二天,陳父背著行李袋,帶著陳展鵬來到學校,把他交給了周婷。
周婷驚訝地發現,陳展鵬一改平時玩世不恭的神情,兩眼紅紅,一臉凝重,就像換了一個人。
后來,周婷慢慢了解到,陳父在被顧志遠說服后,當晚回到家跟兒子徹夜長談,父子倆談到深處抱頭痛哭。
原來,陳展鵬少年老成,平時的厭學、游手好閑都是脆弱內心的偽裝,是對父親一種變相的反抗。
住校之后,短短半個學期,陳展鵬的學習成績突飛猛進,到了期末考,排名已經殺進了全年級前五名。
最得意還是王旭強,不止一次跟陳凱顯擺,“陳主任,我說得沒錯吧,陳展鵬很聰明的!”
陳凱獎勵了王旭強一摞本子,“你小子,舉薦有功!不過你不要大意,不出一年,你的年紀第一可能就不保了!”
王旭強毫不示弱,抱著本子回道,“我的第一,我不讓,誰都搶不走!”
陳凱哈哈大笑,“好!有志氣!”
王旭強所言不虛,自從陳展鵬住校后,他一直關注著,學習更加勤奮,還有其它班級的幾個第一,大家互相盯著,你爭我趕,年紀前五的競爭越來越激烈。
這半個學期,顧志遠和陳凱都沒閑著,用古月集團退過來的一千多萬成立了音樂、繪畫、編程等近十個興趣班,花大錢聘請蘇市的專家教授來學校授課,隨后又新置了一批鋼琴、古箏等聲樂器材,學生們課余時紛紛加入興趣班,素質教育全面開花。
2012年秋學期收官,除了參加市聯考外,旭東學校四處出擊,派出不同的學生參加計算機編程比賽、鋼琴古箏定級、小學生作文比賽、書法鋼筆字定級等,斬獲多項榮譽,驚艷了整個蘇市教育界。
2013年元旦后,市教育局把一學期一度的教育工作交流會放在了旭東學校。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