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目光已經沒有東西阻擋。
微熱的房間,草藥的芬芳沁人心脾。
滿床揭開的水晶盒子里面盛放著提煉完畢的精粹粉末,看那晶瑩的材質,沒有絲毫多余的碎渣,正中心鑲嵌著可以保持藥性的紫晶石,方方正正,照顧到了每個角落。
挪到床邊的矮腳桌上,尖嘴寬座的雙回路測壓器不斷榨出金色液體,流進底下的燒杯,經過過濾的草藥焦黑發黃,拿鑷子取出后,放入旁邊的銀皿,再用雄桃木制成的小圓棒細細碾碎,直到剔除不可使用的部分根莖。
周圍縈繞著蒸霧,如同剛洗過澡般的昆汀穿著打濕的青灰襯衫,低垂著頭,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提煉剪刀。
“血蛇果還是無法提煉……”
他搖搖頭,語氣說不出的沮喪。
看來自己的經驗還是不足,區區一枚血蛇果居然浪費了好幾個星期都還沒有解決,如果這是在家里,恐怕就要進水牢反省了吧。
“父親,我到底要怎樣才能讓您滿意?”
摘下眼鏡,昆汀忽然捂住臉,手背上遍布新的傷痕,有來自滾燙的銀皿,有來自鋒利的器具,也有來自心靈最深處的彷徨無助。
為什么,
為什么他會出生在那樣冷漠的家庭?
為什么別人的童年總是快樂的,可自己卻只能被迫繼承父親的夢想,日復一日學習提煉草藥技術,只為可以成為頂級魔藥師的助手。
“這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
再也控制不住悲傷蔓延,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微弱的抽泣聲,吵醒了鉆在枕頭下面的松鼠,抬起迷茫的小眼睛,跳到他的肩膀上,搖晃著蓬松的尾巴,有些不知所措。
通常說到魔藥,大部分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必然就是身份尊貴的魔藥師,但其實在一份份精良成品的背后,還有一種名為“提煉師”的人群存在,他們是煉制魔藥和魔法道具最好的幫手,以精湛的提取精粹技術,提高材料的使用率。
昆汀正是來自這樣的家庭。
因為職業的緣故,他們家在南會的地位很高,可就算這樣,還是比不過學者級以上的輔助職業者,算是處于略微尷尬的位置。
這也是為什么,他的父親會嚴格要求他,一定要精益求精,將自己無法完成的心愿,加注在失去選擇權利的男孩身上。
家庭,血脈,職責。
巫師界永遠逃不開的三個要素,根據“血統擇優孕育后裔”的規則,他們的矛盾從一開始就存在,不曾且不會化解。
悶熱的房間,抽泣的青年,涌出的傷感。
羅斯忽然覺得原身很幸運,雖然羅伯特經常嘴臭,但最起碼不會強迫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而是以自身行動引導。
相比之下,
性格內向,喪失基本社交能力的昆汀,就是在這時代背景下的“畸形”產物。
沒有掩蓋自己的身影,走進蒸汽漸漸散去的房間,搭著那道顫抖的肩膀,看向那雙愕然的眼眸,聲音沙啞卻充滿磁性。
“相信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們還年輕,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沒必要為暫時的挫折苦惱,如果不介意的話,平時多跟大家交流交流,總是悶悶不樂,人可是會變傻的,當然,再傻也不會比鱷魚兄弟更傻了,他們是與眾不同的。”
呆呆地望著不知何時來到的羅斯,濕透的黑發緊貼著額頭,眼睛紅紅的小男孩注視了許久,終于停止了抽泣,堅定地點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