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應當死,那便死,若應當沒有,那便沒有。”長曜道人答道。
“那你做的事又有什么意義呢?”老道人問。
“至少我會告訴它——我仍然記得它!我仍然記得它的恩情!我沒有背叛過它!當初它予我的善良并非沒有任何回報!我們人族也并非盡是那些破壞它平靜生活、毀它生命與修行的大奸大惡之徒,至少還有人會想著回報它當初的善意,而不是目視它被燒死!”這便是長曜道人的心結了。
“噢!”老道人點了點頭,明了道,“你既是想告知它,也是想告知自己。”
“沒錯。”長曜道人坦然承認。
老道人嗯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了。
夜風緩緩的吹,遠不及當年吵鬧,夜色很晴朗,沒有雨來也沒有霧,耳邊只聽蟲鳴不聞鳥叫與獸吼。
長曜道人長長嘆了口氣——
可惜這時間啊,過則過了,哪有再重來一次的機會啊?
即使已過去二十多年,當初的畫面、這些質問依然會在夢里將他驚醒……
他心安,他便可生得正直,死得無憾。
他心不安,縱使是活也活的窩囊。
轉眼幾百年時間過去,當初那個與他夜談的老道人已經化作黃土了。
長曜道人依舊在世間流離著,只是他已不再是那個平凡的凡人了,他的一身道行讓他在這大亂世也能游遍天下,無懼一切。那段往事也早就不再折磨著他,但你要說他已經忘了,卻也是不可能的,那些事只是化作了更隱晦的符號,寫在他的生命中,影響著他的人生,決定著他的靈魂。
他以為有了強大的力量便可令他堅守本心不留心結,可事實也不是這樣的——
在世間行走,見得越多,經歷得越多,困擾著他的也就越多。
他總得接受這些事情。
除非他不再去想,不再去念,除非他改變本心,或者他像是其他修行者一樣找個山水寶地躲起來,可那樣的話人生又叫什么人生呢。
長曜道人不肯妥協!
后來有一位大妖對他說了與曾經老道人所言相仿的話:“這世間修行者不計其數,佼佼者層出不窮,有活了千年的老不死,有道行深不可測的散人,有天資絕世的仙子,但若問誰離那上界之門最近,除了你月蝕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人選了。可惜啊,你有心魔。”
有心魔,不可升仙。
長曜道人聞言只是灑然一笑:“不可升仙便不升仙,上界不收便不收,你說的那些人,老夫不屑與他們并列。”
大妖張狂大笑,心中覺他驕傲無兩,又覺他理所當然。
坐在門外椅子上的長曜道人又拿起了酒葫蘆,靜看黃昏暗淡,黑夜將至,而這個新世界的城市里的燈火逐漸亮了起來。
沒多久,那兩個小女娃回來了,兩人一邊走還一邊打鬧……啊不對……是其中一個收拾另一個。
年輕真好啊!
長曜道人不由感慨道。
他活了幾百歲,但年輕了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