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摶笑笑,“老道有兒子很奇怪嗎?”
劉繼業皺眉頭,“你有兒子沒人管,可為什么來攪擾我們一家?”
陳摶坦白道:“我那個兒子不成器,被派出來辦事,他什么都不懂,我這個當爹的放心不下……”陳摶抬起頭,苦笑一聲,“詩經上說,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哪個爹媽,不是給孩子當牛做馬?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劉將軍應該深有體會!”
劉繼業黑著臉不說話。
陳摶繼續悲聲道:“我想讓兒子立功,就大老遠跑來,想要說服劉將軍,改邪歸正,棄暗投明,沒想老道不自量力,惹惱了將軍,死有余辜,只可惜我那個傻兒子啊,他可怎么交差?”
陳摶越說越傷心,居然哭了起來。
劉繼業和折氏互相看了看,還真不好辦。
按理說,陳摶跑來勸降,不能姑息,但他一個老道士,又為兒子幫忙,算是情有可原。更重要的是這段時間,的確是亂七八糟,各種消息滿天飛。
劉崇突然稱帝,接著向契丹稱臣,換取支持,很多老臣也是憤憤不平,怨氣沖天。郭威出身河東集團,和劉崇手下的將領關系還不錯。
葉華能想到的手段,朝廷里面那么多文武,能想不到嗎?
很多人也在寫信勸降,積極拉攏,因此陳摶跑來,也沒什么稀奇。
從劉繼業來看,他不愿意向契丹稱臣,奈何人微言輕,沒有他說話的地方,只能默不作聲。
“陳道長,你一個出家人不容易,我就放了你,還請你管住嘴巴,不要到處胡說,免得丟了性命。”
陳摶愕然,用力甩頭,無奈道:“將軍高義,老道感激涕零,這世上最難做的就是父親,比如老道,想要兒子出人頭地,想讓他成材,就連老命都不要了,想必將軍也是如此吧?”
“沒錯!”
“好啊,只是老道真怕,若干年后,令郎長大成人,會埋怨將軍,何以讓他落到今日之地步!”
劉繼業怒火又躥起來,怒吼道:“老道士,你還敢搖唇鼓舌?”
“劉崇不過是跳梁小丑,屈膝契丹,豈能長久,更何況劉崇本是沙陀人,蠻夷而已,怎么做的了天子?如今開封圣人登基,刷新吏治,振衰起弊,煥然一新,數十年內,天下必然一統,那時漢家重興,漢唐盛世不遠。老道或許看不見那一天,可令郎一定看得到。那時候,他又如何面對世人,身為漢兒,屈膝蠻夷,是要遺臭萬年的。”
“你!”
劉繼業咬牙切齒,沖到陳摶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胸口,用力將陳摶提起來,惡狠狠道:“老牛鼻子,你還胡言亂語,真當我不敢殺你嗎?陛下待我有恩,劉繼業愿意拿命報答,生死無悔,不要指望我會背叛陛下!”
他口中的陛下,當然指的是劉崇。
“將軍忠心耿耿,可令郎不欠劉崇的,令尊更不欠劉崇的!”
“你什么意思?”劉繼業手上的力氣大了幾分。
陳摶依舊語氣平和,嘆道:“為人父不能替子孫尋找正路,陷子孫于蠻夷之手,他年無顏面對父老,何以為人父?為人子,卻拖著一家人,愚忠丑類,敗壞令尊一世英名,又如何為人子?為父不慈,為子不孝!劉將軍,你若要動手,只管殺人就是了!”
“好牛鼻子!你找死!”
劉繼業舉起拳頭,卻沒有落下去,不知什么時候,折氏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后,探手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夫人瞧了瞧他,又看了看懷里的兒子,兩滴眼淚,順著腮邊流下,落在兒子的臉上,小家伙突然哇哇大哭,劉繼業只覺得心被抓了一把,緩緩松開陳摶,高大的身軀,踉蹌搖晃!
我該怎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