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子們熬不住了,這是個好消息。
面對橫行無忌五十年的無憂洞,哪怕大水把他們逼上了絕路,也絕對不是一個軟腳蝦,葉華神情高度集中,時刻做好戰斗的準備。
柴榮看了看渾身繃緊的葉華,突然笑了。
“冠軍侯,還怕搗子?”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尤其是堪稱毒蛇的無憂洞,不可大意!”
柴榮點了點頭,他很喜歡葉華的專注,卻又覺得不必如此謹慎。
“你可知過去為何沒法剿滅無憂洞?”柴榮問了一句。
葉華思量著回答:“無憂洞盤踞京城50年,他們網羅江洋大盜,亡命之徒。又收買禁軍和官吏,朝廷稍有風吹草動,他們就能知道風聲,去的人多了,他們躲起來,人少了就被殲滅……互相勾結,暗通款曲,沆瀣一氣,流水的江山,鐵打的無憂洞,壞事就壞在這里!”
“沒錯!”柴榮笑了,“所以這一次朝廷用的是新軍!新軍與以往的禁軍不同,他們出身清白,都是良家子弟,沒有復雜的關系,且訓練嚴格,聽從號令,朝廷命令下去,就能全力執行,不打折扣,這才是一把稱心應手的好刀!”
柴榮頓了頓,道:“治國之道,也是如此。何以歷代帝王,都喜歡臣下斗,而不喜歡臣下和!蓋因為臣下不斗,一團和氣,就沒法鏟除貪官,沒法掃清奸佞。父皇好用文官,是為了牽制武將舊臣。可話又說回來,文臣拉幫結派,欺上瞞下,手段更勝武將萬倍,又有何人,能牽制文臣呢?”
柴榮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葉華。
葉華的心立刻一縮,好一個厲害的柴榮,居然一語道破,他這是要文武并重,文武互相牽制。
顯然,他希望自己能扮演一個角色。
也不怪柴榮挑中葉華,實在是一堆武將之中,要么腦袋不夠用,要么野心太大,不好控制,算來算去,也只有葉華最合適。
柴榮做事做事深沉,一般不會輕易說出口,可一旦說出來,就不會輕易收回去。他很希望手里有一把銳利的刀,能幫著他實現宏圖大志!
一句話,想不想跟著我干?任務都給你安排好了!
葉華沉吟一下,正色道:“殿下是儲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自然聽從旨意辦事,鞠躬盡瘁。”
這話乍聽之下,仿佛是在說,你不過是儲君,我是陛下的臣子,聽從皇帝的安排,等于剝了柴榮的面子。
可仔細一咂摸,葉華又仿佛在說,你只要成為皇帝,我就聽你的!
柴榮笑了,他是正兒八經的儲君,可沒有篡權奪位的打算。葉華這小子是個純臣,早晚要給自己做事的!
柴榮充滿了自信,“我希望你能永遠以朝局為重,做一個勝過衛霍的冠軍侯!”
葉華在柴榮這里拿到了保證,等于提前確認了兩朝的富貴……不過葉華沒有太多的欣喜,頗有點寵辱不驚的味道。
他更關心開封的水勢。
根據奏報,個別城區,已經積水五尺深。老百姓將船只劃了出來,沒有船的,就把木盆拿出來,讓小孩子坐在盆里,防止被大水沖走。
開封一下子變成了江南水鄉,政事堂的諸公都忙得不可開交,暫時還不能把難民遷移出城,必須等待剿滅無憂洞之后,不然搗子混入災民里,就會功虧一簣。
這是很艱難的等待,朝堂諸公都背負著不顧百姓生死的罵名,一個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地上的人很難!
地下的人就是滅頂之災了。
上漲的洪水吞沒了一條又一條地道,好些彼此連接的地洞都是積水,偶爾會有喝飽了水的泥土落下,將地道堵塞封死。
每一次在地洞之中穿行,都仿佛在和死神競賽,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砸死或者淹死,甚至是困在地道里,活活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