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鉉現在最心疼的就是那十萬將士,你們忠心耿耿,為了救援金陵,結果卻被小人所害,老百姓常說,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
金陵城中,上上下下,都是禍害。
就連陳喬也不例外!
身為宰相,無德無能,連一點決斷都沒有,就被幾個老東西挾持著,你還要臉嗎?
徐鉉又氣又急,居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再度醒來,發現燈光昏暗,他躺在了床上,手上的傷處理過了,床邊還放著一個空的碗,掙扎著坐起,發現葉華跟韓熙載,正并肩站在門口,向外眺望著。
聽到了動靜,兩個人笑呵呵轉頭。
“徐學士,你博學多才,可知道當年在垓下九里山,四面楚歌之時,漢軍唱的是什么?”
徐鉉不明所以,但是明顯葉華救了他,又是治傷,又是喂藥,也不好不回答,徐鉉稍微遲愣,然后用沙啞的嗓子道:“九月深秋兮四野飛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愴。最苦戍邊兮日夜彷徨,披堅執銳兮孤立沙岡。離家十年兮父母生別,妻子何堪兮獨宿孤房。雖有余田兮孰與之守,鄰家酒熟兮孰與之嘗。白發倚門兮望穿秋水,稚子憶念兮淚斷肝腸。胡馬嘶風兮尚知戀土,人生客久兮寧忘故鄉。一旦交兵兮蹈刃而死,骨肉為泥兮衰草濠梁。魂魄悠悠兮枉知所倚,壯志寥寥兮付之荒唐。當此永夜兮追思退省,及早散楚兮免死殊方。我歌豈誕兮天遣告汝,汝其知命兮勿謂渺茫。漢王有德兮降軍不殺,哀告歸寄兮放汝翱翔。勿守空營兮糧道已絕,指日擒羽兮玉石俱傷。”
葉華撫掌大笑,“聽青樓姑娘唱過幾次,就是記不住,還是徐學士的記性好啊!”
徐鉉氣得翻白眼,你怎么能拿老夫跟青樓女子比?
他氣得不說話,葉華卻笑道:“韓中丞,你和徐學士都是大才,當年悲歌散楚,是以鄉情鄉音打動楚兵,假如漢軍對著楚兵大喊,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朝廷,就能授地分田,安享太平,你說楚兵會散去嗎?”
徐鉉撇嘴冷笑,“寒夜悲秋,十面埋伏,以楚歌破敵,何等高明!要是喊什么分田,俗,太俗了!”
徐鉉仰頭,得意大笑,“由此可見,葉華你的境界比起韓信和張良,還差的太遠。只是時無英雄,才讓你這個小豎子橫行天下,跟古代先賢比起來,你的手段,簡直不值一提。”
徐鉉吐槽了葉華幾句,似乎整個人都高興起來了,可是他沒有高興多久,韓山就急匆匆跑進來,向葉華報信。
“啟稟侯爺,今夜我等抵近朱令赟答應,讓鄉親們輪番吶喊。招呼他們趕快回家,說朝廷已經給他們家里分田了,回去晚了,就拿不到土地了。”
葉華頷首,“效果如何?”
“已經有差不多兩千八百人逃離了朱令赟的大營,我們再接再厲,爭取讓更多的士兵過來!”
葉華扭頭,沖著徐鉉一笑,“徐學士,不管雅俗,有用就好!”
“你!”
徐鉉吃驚非小,他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葉華是效仿四面楚歌,要離散南唐的軍心!
你小子是真夠壞的!
恨得徐鉉牙根癢癢的,可他轉念一想,似乎這又是好事,城里的大頭兒都叛變了,就算這些士兵奮力死戰,又能如何呢?
還不是徒增一堆尸體罷了!
與其這樣,不如讓他們回家耕田,一家人安居樂業,也省得造孽。
徐鉉想到這里,突然滿臉羞愧,他有點不敢看韓熙載了。
當初韓熙載上書,建議李弘冀效仿大周,推行均田,結果不但沒有通過,還遭到了疏遠……現如今韓熙載歸順大周,成為郭榮眼前的紅人,而大唐呢?國將不國,這就是報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