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正是草長鶯飛時。
幾個孩童互相嬉戲著,從鎮子東邊竄到西邊,好不快活。埋頭栽在田里插秧的大人們也不阻止,畢竟,等到了六氣歲的年紀,他們就得幫著看牛割草,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
且讓他們快活一些日子。
“快點過來,快點過來,我發現了好東西!”孩子王帶著一群人來到了村口的小草叢,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稀奇寶貝,立馬大呼一聲。
周圍的蝦兵蟹將們聽見了動靜,立馬圍攏上去。
“哇,是一只打屁蟲!”
“黑不拉幾的,丑死了!”
“好惡心,狗剩你快踩死它,等它放屁就遭殃啦!”
“算……算了吧,我們還是別管它吧,反……反正它也不礙事。”在一片“討伐”的聲音中,突然冒出一段不和諧的聲音,軟糯糯的,似乎是因為緊張,導致說起話來有些結巴。
這句話很不起眼,但還是被那位稱作狗剩的孩子王聽到了。
他轉過頭,果不其然,不遠處孤零零地站著一位小男孩。
身上的衣服左一塊補丁右一塊布丁,灰撲撲的,似乎很久沒洗的樣子;臉上倒是很干凈,但貌似伙食不好,整張小臉干瘦得很,僅僅只能通過那雙大眼睛看出一點可愛模樣。
狗剩厭惡地看向對方,不耐煩地說道:“我們都說了,不想跟你玩,你怎么還跟過來,臉皮真厚!”
旁邊的那群小屁孩有樣學樣,個個跟著做鬼臉:“臉皮厚,臉皮厚!”
小男孩縮了縮腳,不斷地絞著手指,他不想一個人待著,一個人太難受了。
憋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我就走遠一點,不打擾你們的,我看著你們玩,看著就……就很好。”
“不行!”狗剩的態度很堅決,“我阿娘說你是個掃把星,克死了自己的阿爹阿娘,我可不想沾晦氣!”
“走開!快走開!”
“掃把星!掃把星!”說到后面,竟然像是在喊口號般,開始驅趕起小男孩。
小男孩抿著嘴巴,眼睛耷拉下來,最后選擇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看著那抹單薄瘦小的身影,狗剩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隨后眼珠子轉了轉,突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他伸出一根手指,對著周圍的小伙伴“噓”了一聲,隨后捉住之前發現的打屁蟲,悄悄接近小男孩。
旁邊的小屁孩們明白了他的意思,都捂著嘴巴,嗤嗤嗤地笑出了聲。
然而,就在狗剩要將打屁蟲放進小男孩的脖子里時,小男孩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轉身,兩只手本能地往外抗拒一推。
猝不及防下,狗剩竟然被這個不到四歲的孩子給掀翻了!
“許平安,你干什么!”狗剩快速爬了起來,一張麻花臉黑紅黑紅,頗有點色厲內荏的意思。
這小子明明比自己小了兩歲,吃得也比自己少多了,怎么力氣這么大!狗剩瞪了小男孩一眼,見小男孩一副驚慌失措的模許平安,樣,立即狠狠地回推了他一把。
小男孩一個沒站穩,摔在地上,小手磨破了皮,腦袋更是磕到了一塊石頭,頓時鮮血直流。
“我,我不是故意的!”狗剩再怎么蠢,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只來得及說出這一句話,就慫得直往家里跑。
跌坐在村口的草叢里,小男孩腦袋暈暈乎乎,額頭上全是血,他吃力地用手撐地想站起來,卻不料頭暈目眩下,又倒了下去,手上的破皮頓時更加嚴重。
小男孩心中難受,卻強忍住眼淚不流。
吸了吸鼻子,他一邊吹自己小手,一邊小聲鼓勵自己:“吹吹就不疼了。“
然而吹著吹著,小男孩突然想到,每次受傷,阿爹阿娘似乎就是這樣安慰自己。
眼淚再也止不住,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怎么擦都擦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