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盛大啊。”
中年男子笑瞇瞇的,他的眼睛彎成一條淺淺的縫隙,雙手背在身后,那枚黑色棋子已經憑空消失了,遠處的天空正在下著磅礴的雨,而在此處,遮蔽天空的鯤鵬擋住了雨水,在它的翅膀和頭顱邊緣,積聚的雨水匯成一道道瀑布傾瀉下來,在山脈中濺出漫天的水花。
太陰帝后神色驚異,雖然她只是一縷殘魂,失去了生前大半的修為,但眼力和見識還在,作為帝后,她見過許許多多的密寶、古陣和稀有功法,所以只用了一小會功夫,她便已看出了這位中年男子剛剛做了什么。
“以一界做陣......你們好大的手筆,怪不得我此前一直感到有些奇怪,還想著莫非五萬年過去,這人間的天地法則就已經變了不成?但沒想到這竟然是你們做的手腳,”太陰帝后嗤笑一聲,“截斷帝路,這可是被天下修士忌恨的事......而且這種代價即使是大帝也扛不起,莫非你們是以萬民為血祭?”
“被忌恨?我已經死了,還會在乎這個?”中年男子笑了笑,“而且還是有個了不得的人生生闖破了我們設下的阻礙呢,也或許該說是兩個......”
“至于代價......”中年男子轉過頭,“鑄造整張棋盤的是太陰大帝,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會不相信太陰嗎?”
帝后怔了一下,神色間略有猶疑,她和太陰崛起于亂世之時,兩人攜手,一生征戰無數,因此她很清楚,太陰從不是一個會囿于手段的人,若是犧牲一部分人就能救下整個人族,太陰是絕對下得去手的。
中年男子深深看了一眼這位傳說中的帝后,他崛起于三萬年前,那時太陰帝后早就去世了,但世間仍有只言片語的故事傳了下來,在所有的故事中,她都是一個溫柔的女子,教化萬民,救死扶傷,在凡人中,為她歌功頌德的人要遠遠超過贊頌太陰的,而讓她名聲最盛的一件事,便是她以己身真血解救了五十萬受詛咒的百姓,為此她的道基受了不輕的損傷,再也沒有任何可能成為大帝,也有很多人猜測,帝后早早去世便與這道傷有關。
“帝子......其實更像她啊。”
中年男子想起了那個翩翩少年,在最后的那一戰中,若不是那個少年回應了萬民祈求,從無盡的封印中醒來,那一場波及大半個人間的戰斗,恐怕會讓凡人死傷慘重。
“我們獻祭了一位大帝。”中年男子看著帝后,目光澄澈,“太陰大帝本想獻祭自己,但有人代替了他。”
帝后默然不語,她靜靜望著遠處的瓢潑大雨,半晌后輕聲說道,“我該走了。”
“送帝后。”中年男子微微彎腰。
太陰帝后一步一步向遠方走去,廣寒宮仍未露出真身,不知是藏在何處,魏濃妝只是猶豫了一下,便飛快地從回天鏡下沖出,她攔住了太陰帝后的去路,即使對面是一位曾立在人族之顛的強者,她也沒有半點畏懼,直直地看著帝后的眼睛,“魏輕墨在哪?”
“你是她的姐姐......”太陰帝后打量著魏濃妝,她的眼里閃過一絲哀傷,但轉瞬即逝,“她很好,我的一切都會傳承給她,但作為代價,她可能很久都不會出現了。”太陰帝后抬起手,掌心中飛出一朵白花,飛落在魏濃妝的眉間,花心處有一點殷紅,花朵慢慢融進魏濃妝的額頭,“人世間,最令人心酸的莫過于生離,但在這大勢洪流中,我們任何人都無法獨善其身,魏輕墨有著獨一無二的體質,當年陰差陽錯,我終是沒能踏入帝階,但魏輕墨不同,她的天賦比我更好,給她足夠的時間,人間帝路上必有她的身影。”
“這朵白花是我以心血所結,送給你,”帝后高高飛起,身體愈加飄渺,桂樹搖晃不停,片片飛花在雨中飄蕩,“或許這能讓你有朝一日再見到她。”
魏濃妝輕撫著眉心,望著那漸漸淡去的身影和桂樹,片刻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擔憂,思念和難過迅速褪去,轉過身時,她又變成了那個魏濃妝,可以冷漠,可以嫵媚,可以讓天下傾倒。
“了不起的女子。”
中年男子隨口說了一句,所有人都聽清了,但沒人知道他指的是帝后還是魏濃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