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寂靜無聲。
蘇啟在講完來龍去脈后,三位半帝就陷入了深思,尤其是李天罡,他蜷縮在高高的椅子中,默然不語,在許久的安靜后,他開始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的扶手,清脆的當當聲極有節奏,蘇啟講的口干舌燥,端起那盞酒杯,小口喝著,聽了半晌,他開始察覺到不對,李天罡并不是因為無聊或是某種思考時的習慣才去敲打扶手的,這種多變而富有節奏的敲擊更像是某種簡單的推演手段。
蘇啟緊盯著李天罡的右手,他歪著身子斜斜靠在椅子上,右手伸長,五根手指飛舞一般輕敲著扶手,看似急促紛亂,但其實落指時很有層次感,手指間有不起眼的靈氣絲線流轉,隨著指頭的落下,靈氣絲線也在扶手上留下一個小小的點狀痕跡,雖然離得很遠,但蘇啟的靈眼依然能看到在扶手上出現了一個逐漸復雜的圖案。
李天罡絕對是推演一道的頂尖大修。
蘇啟瞇了瞇眼,意識到這一點的他謹慎起來,擅長推演的修士往往可以預先算到數步之后的事,和他們打交道,需得慎之又慎,不然很可能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就被賣了,他和西雨宮目前也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對方希望從他這里得到一些關于凈元界的情報,他也想從他們口中得知如何前往庇護之地。
或許,他們想要的更多。
蘇啟的視線在彭周和黎芷之間游移著,彭周已經填飽了肚子,此時正在舉著酒壺大口痛飲,黎芷左手撐著下巴,眼神迷離,似乎還在思索蘇啟所說的事。
剛才蘇啟說的很多,但又有很多未說。
人、妖兩族的大戰,第一妖的復活,界門的開啟,這都是與蘇啟走出界門,踏上界路分不開關系的事,他無意隱瞞,也沒必要隱瞞。
不過關于自己的來歷,以及凈元界人族現今的衰弱,蘇啟都謹慎地沒有吐露半分。
過了小半柱香,李天罡才倏然停手,他微微直起身子,盯著扶手上那一幅宛若天書的奇詭圖案。
彭周和黎芷也坐直了身體,他們和李天罡相識多年,早已經熟悉他的脾性,很清楚李天罡的推演已經得出了結果。
但李天罡久久沒有開口。
“怎么了?”彭周少見的有些緊張,雖然他在界路上有著瘋子的名聲,但他也不是一個蠢貨,一位妖族大帝踏上界路,很顯然意味著動亂,而最關鍵的問題是,這場動亂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長夏秘地。
“我算不到妖帝的行蹤,也無法得知他的去向。”李天罡輕聲說著,但這一點早已在眾人的預料之中,大帝身掌大道,除了同為帝境的大人物外,連半帝都極難對他們進行推演,只有少數擅長推演之術的半帝,能在機緣巧合下依稀推算出大帝的一點痕跡,但顯然這次李天罡失敗了。
“妖帝遮掩了她的氣機,根本無從探尋,也可能她踏入了某個禁地,那里自成一方體系。”
李天罡捂著嘴,輕咳了兩聲,蘇啟挑起眉頭,修士是很少生病的,身體不好的修士大多都是修行出了問題,也有一些人是受了傷,像是某些中毒的修士,除了面容枯槁外,身體往往也會衰弱下去,才會出現咳嗽這種只在凡人身上存在的病癥。
自從進入大殿,李天罡一直蜷縮在巨椅之中,看上去有氣無力,而且披著一條毛毯,說話不僅沙啞,時不時還會咳嗽數下,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畏寒體弱的凡人,哪里像是一位抬手可搬山填海的半帝?
可李天罡既不像是中過毒,也不像是受過大傷,難道是修行出了問題?
這在半帝中倒是一件尋常事,在壽元漸漸枯竭時,這些半帝幾乎都會嘗試各種激進的修行手段,有些人成功了,在帝路上更進一步,有了窺視長生的資格,但大多數人都會失敗,運氣好的,毫發無傷,運氣差的,道基不穩,倒霉的甚至可能道傷崩發,直接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