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魏濃妝見過第二強的劍芒。
第一屬于長留山主,兩年前他與皇庭山掌教在天機閣比試,皇庭山掌教動用了皇庭山的禁忌秘法大皇庭術,逼得長留山主也用出了自己最強的劍招,那一日天機閣上劍氣錚鳴,璀璨的銀色劍光直灌九天,讓圍觀的一眾修士震撼不已。
長留山主的劍,大氣磅礴,走的是堂堂正正的路子,一劍合開,天地顫抖。
而今日,魏濃妝看到了另一種劍意。
極端,極限,飽含憤怒、殺意與不甘,劉齊安本就不是什么正道之人,自然也用不出堂堂正正的劍意,而且劍本就是殺伐利器,是百兵之長,只要有足夠強大的殺意,劍意就足以變得強大。
那道泛著血色的劍芒撕開了雨界喚出的水箭,差點將它一分為二,但很可惜,在即將功成時,劍氣徹底耗盡,只差一點就能將這支水箭攔下來。
余勢未改的水箭吞沒了劉齊安的身體,隨后水箭徹底炸開,洶涌的大水在天穹中沖蕩,因為這片空間自成一域,它們沒有墜落大地,而是不斷地上下盤旋。
魏濃妝不知道他能否活下來,她的境界弱的可憐,根本感受不到所謂的生機和氣息,更別提在這混亂的靈氣漩渦中尋到一個可能受了重傷的瀕死修士。
所以她只是默默望了一眼,就將目光移向了遠處的那個四方城奸細。
在過去的幾年里,她早就習慣了暗殺,有來自敵人的,也有來自自己人的,有修士出手的,也有凡人刺客動刀的,但他們所取得的最好戰績也不過是在魏濃妝的小臂上劃了一刀,但還未等那毒效發作,那個刺客就被三刀砍斷了身體,死的不能再死。
在這個暗殺與反暗殺的斗爭里,她身邊的護衛換了一波又一波,有的只是被調往了其它位置,有的是為了保護她丟了命,她記得很清楚,從自己執掌魏家的那一刻起,為了保護她死掉的人一共有六百三十一人,若是算上許山和劉齊安,就該是六百三十三了。
她已經記不得大多數人的樣子,但卻牢牢記住了他們的名字,她也是有恩必報的人,所以那些人的家人現在都過得很好,但有時她也會感到迷茫,這么多人的死,只是為了換取她的活,是否太過不值?
魏家老祖宗當然不這么想,魏無敵也不,他們很直白地說過,只要魏濃妝活著,就算再死上十倍的人也無妨,這倒不是他們太過冷血和漠然,只是修士間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事,一切只靠實力說話。
魏輕墨是一個例外,她雖然出身墨一般的魏家,但卻保持著一顆單純的心,既不像魏家老祖宗和魏無敵那樣淡漠,也不像魏濃妝這樣滿腹心計,她只是偏執地熱愛讀書,從這一點上講,她也算是繼承了魏家人常有的固執。
她是魏家唯一一個每年都會去祭奠那些戰死者的人,作為魏家的‘另類’,她大概也是魏家為數不多的良心了。
不過今年,大概沒人在他們墳前上香拜祭了。
魏濃妝微微仰著頭,面臨著隨時會襲來的殺招,她發現自己出乎意料地平靜,她大概是不怕死的,因為早在很多年前她大婚的那天,她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雖然沒能進去,但她總覺得自己在那道關前留下了什么,這么多年來,她無數次夢到那個夜晚,自己噴涌而出的鮮血,周圍仆從的喊叫,然后是時間停滯一般的靜謐,所有的臉都清晰可見,自己那個所謂的夫君和婆婆,從小陪自己長大的丫鬟,孫家忙亂的家仆,他們都一動不動,仿佛世界已經死去,而鬼門關,就在她的面前高高聳立,明明已經頂破了屋頂,但屋頂卻怪異地完好無損。
鬼門關前有什么來著?
她一直覺得自己在那個夜晚一定見到了什么,可她自己完全想不起來,只是冥冥中覺得,自己一定在鬼門關前留下了什么,而當自己醒來后,所有人都忘記了剛剛發生過的事,她的傷口也消弭不見,唯一有變化的就是她那個夫君,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像是大病突發。
自己大概與某個人做了交易吧。
魏濃妝隱隱有了這種猜測,但她沒有與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即使是天機閣閣主也不例外,在那個夜晚的第二天,她就決定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將孫家和魏家都踏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