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中年文士聽了他的話,臉上卻并沒有顯露出任何喜悅之色,反而大驚道:“殿下,豈可擅調軍馬!如此一來,豈不將暗殺變成了明殺?您實在是糊涂!”
“先生,當年還是你教我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怎么而今卻又如此膽怯了?”韓德望著面前驚慌失措,氣急敗壞的中年文士,臉上卻是流露出了一抹不滿之色,“正所謂成王敗寇,只要韓璟死了,父王就沒有別的選擇余地了!到時候,那太子的寶座自然是我的!”
在他那個除了種種陰狠卑鄙的手段,再也沒了其他東西的腦袋里,著實沒有多少智慧存在。
“糊涂,糊涂!殿下你好糊涂啊!若只是暗殺,天下人縱對您有所猜忌,卻也無人能證明就是您襲殺的長公子。可是一旦調動了兵馬,那就是明殺!甚至可以說是兵變!如此一來,縱然是陛下想捏著鼻子認了,將事情輕輕帶過,可又豈能堵得住這天下悠悠之口?面對朝廷上下袞袞諸公,乃至于天下百姓的壓力,你說陛下會怎么辦?到時候,就算是丞相大人,也無法替您開罪……因為您此舉,得罪的可是全天下人吶!”
中年文士說出這番話,手幾乎已經點到了韓德的鼻子上,臉色漲得通紅,已然再無半點先前的斯文淡然之態。
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張公子居然蠢到了如此地步。
擅自調動兵馬不說,襲殺的對象還是滿朝上下飽受贊譽的長公子殿下——韓德此舉,無疑把自己推到了所有臣民的對立面。
就算是那些本來首鼠兩端,還沒有真正選邊站的大臣、諸侯們,也必須對韓德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進行討伐,否則他們不就成了和韓德一樣的“無道之徒”?
這個天下,個人在沒有絕對強大的力量之前,無論暗地里有著多少齷齪和陰暗,但表面上的規則與道義,卻一定還是要遵守的。因為誰一旦出格了,就會成為天下人爭相唾棄的對象。
沒有人愿意,也沒有人敢和這樣被唾棄的人為伍!
韓德經他這么一解釋,才意識到自己辦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臉色已然一片煞白:“先生,那我該怎么辦?我在老五他們出發前,就已經傳書鹿虞關守將劉紹,命他但見韓璟兵馬,務必一擊必殺……此時若再傳書制止,又豈能來得及!”
“你!你!大公子,你可真是……厲害啊!”
一聽到“劉紹”兩個字,中年文士險些沒直接氣昏過去。
若是其他王后一脈的將軍,得了大公子這般荒唐兇險的命令,只怕還會上書問詢王后與丞相的意見,但那劉紹——他本是在京中任職,掌管王城守備軍,雖然頗有武力,但腦子向來缺根弦,甚至曾攛掇大公子兵變奪城,讓他直接弒父登基!
好在此事被大公子透露給了中年文士,中年文士慌忙去告知丞相此事,才終被攔下。隨后也不敢再讓他繼續留京,便想辦法將他調到了鹿虞關做了個守將。
就那樣一個莽夫,若非有祖輩余蔭,縱然武力再高,又怎可能有如今之軍職?
而大公子卻將命令下給了那樣一位本就不安分的莽貨,事情又哪里還能有轉圜的余地!
“我這就去尋丞相大人商議對策……對了殿下,無論此事成敗,劉紹此人都必須放棄了!”中年文士幾乎七竅生煙,卻還不忘告誡韓德,“襲殺長公子之事,全然是他擅作主張,與殿下毫無瓜葛,您明白么?”
“我……我明白了。”韓德也不傻,聽到現在他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此事唯有將自己摘干凈,才有緩和的余地。
“還有,一切有可能知曉此事的人,無論是傳令者又或者其他什么人……一個都不能放過!”中年文士臉上浮現出一抹狠辣,隨即也不再多說,趕緊向著丞相府而去。
此事非同小可,他必須與丞相乃至王后娘娘仔細商議一番,方有轉圜之可能。
歷朝歷代,兵變都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