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出生的中國人,對日式建筑的最初印象大都源于一部名叫《聰明的一休》的動畫片,在動畫中,一休每天撅著屁股擦拭的走廊,就是緣側。
此時此刻,垂垂老矣的黑澤明正盤坐在緣側,低頭欣賞一幅畫。
黑澤久雄說道:“父親,我把人請來了。”
黑澤明抬頭說了句“請坐”,接著向兒子揮手:“你去忙吧。”
緣側只有一個坐墊,是為陳楷歌準備的。
脫了鞋,上了緣側,陳楷歌盤坐在坐墊上,林海則跪坐在他身側稍后的位置。
選擇跪坐沒有特殊含義,只是為了方便探身耳語。
黑澤明沒有寒暄,上來就拋出一個問題。
“你覺得這幅畫怎么樣?”
林海將問題翻譯給陳楷歌,而后一同觀看那幅畫。
畫中是一場洋裝舞會,采用俯瞰的視角,女人們旋起的裙擺看上去就像一朵朵色彩繽紛的花,而男人們舒展的肢體,則像是交錯的枝蔓。
畫作整體飽和艷麗,畫風略潦草,但是辨識度很高。
乍一看,這是一幅充滿歡快的畫作,然而注意看,就會發現在畫作一角,有個佩刀的武士,正踟躕著準備踏入舞池。
……
畫作沒有署名,但是從風格來看,分明出自黑澤明之手。
很多人也許不知道,黑澤明除了是電影大師,還是一位杰出的繪畫藝術家。他年少時曾夢想成為畫家,受到梵高的極大影響。如果不是他的畫中濃濃的和風,外行很容易把他和梵高的作品搞混。
黑澤明在電影領域的成功,和他的美術功底有很大關系,他在電影拍攝過程中畫的大量分鏡圖,展現出了他不同尋常的繪畫才華,這些畫后來大多成為藝術界的珍品。
既然畫是黑澤明自己畫的,那么他的問題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
陳楷歌想了想,說道:“我從這幅畫中看到了孤獨。”
黑澤明聽完林海的轉述,問道:“只是這樣?”
用孤獨來解釋這幅畫并沒有問題,但這并不是他想表達的。
陳楷歌想了想,補充道:“還有時代的變遷。”
陳楷歌的回答,是基于黑澤明近年來的遭遇。
黑澤明是電影皇帝不假,但他在日本一直被人非議,這和他那喜歡跟人對著干的暴脾氣有很大關系。
媒體不喜歡他,在著名導演溝口健二去世時,報紙上就說過:溝口健二死了,我們再也出不了一個溝口健二,而黑澤明若是死了,我們還有很多黑澤明。
電影人也不喜歡他,嫌他挑剔、固執,所以在1970年遭遇票房慘敗后,整整十年都沒有人愿意給他投資。(75年的《德爾蘇·烏扎拉》不算,那只是一場交易)
前面說過,日本電影現在施行的是制作人中心制,除了黑澤明的兒子,沒有誰愿意做他的傀儡,因此,在1993年的《裊裊夕陽情》之后,他再也沒有新作問世。
……
陳楷歌根據黑澤明近年來的遭遇,給出了“孤獨”的答案。在他看來,一個被電影界排擠的、束之高閣的導演,無疑是孤獨的。
至于“時代的變遷”,是相當委婉的說法。陳楷歌自己也覺
(本章未完,請翻頁)
得黑澤明過時了,認為他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
黑澤明聽完,繼續問:“還有嗎?”
陳楷歌想了想,搖了搖頭。
林海也忍不住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