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之中,忽而有一聲嘆息傳開,隨著她的這一聲長嘆,通明的燭火剎那間全部熄滅,若非香燭上仍有青煙繚繞,南千尋幾乎以為先前的燈火是自己的幻覺。
“夫君,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南千尋充耳不聞,死盯著夫人脖頸間的那道胎記,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夫人的肌膚應該是沒有這塊胎記才對的。
可是眼前這人的身形長相,甚至聲音都與妻子一般無二,難不成她是.....
到底是一方諸侯人物,南千尋很快強壓下了心中的寒意,神色如常的回道:“三十年吧。”
“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
石蕊夫人頭也不回,聲音與往日作派沒什么不同,可是如今她一貫深情溫柔的腔調,落在南千尋的耳中,卻叫這個三十年來相伴在側的枕邊人手腳發顫,心中寒潮幾乎吞沒他的理智。
這坐在梳妝臺前的家伙,絕對不是人!在它脖頸處的那塊胎記,南千尋發誓妻子身上絕不會有!反而他曾在門口駐守站崗的護衛身上見過!
南千尋身為一方鎮守城主,見過稀奇古怪之事不知多少,如果事情詭異程度只有這些他還撐得住,可偏偏叫他崩潰絕望的是,那個被他認定為不是人的怪物,坐在那梳妝臺前字句清晰且溫柔的將他們夫妻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的甜蜜辛酸一一道來。
它是如何知曉的,它為什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南千尋驀然發出聲狂喊,想要打斷石蕊,可是他才剛剛動作,四周黑暗立刻如有實質的齊齊壓迫著他的神經,他跪在地上喘息艱難,耳中除了石蕊的低聲訴說之外,隱約還有無數男女的痛苦嘶吼。
南千尋青筋暴起,死死扼住喉嚨,不僅聲音再也發不出來,就連呼吸都成了難事,只能痛苦的聽著石蕊一字一句的說下去。
“三十一年零七十六天,夫君啊,你知道妾身為什么記得那么清楚嗎?因為凡人這一生前后也不過百年時間,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個時辰都太珍貴了,妾身掰著指頭過日子,算的自然清楚。”
石蕊終于從梳妝臺上起身,叫人背脊發涼的是,她上半身如常人一般無二,只是皮膚粗糙黢黑了一點,但是下半身卻像是一堆正在變質的筋肉胡亂的拼到了一起。
她的下體高度與她的身型極不相稱,這一個半人半鬼的可怕怪物,卻在深情款款,無限憐惜的看著面皮正在發紫的南千尋,帶著幾分悲哀的道:
“本來我只要找個深山老林精修百年便可盡復舊觀,可是百年之后,你又在哪里?”
石蕊憐惜的用冰涼的手指觸摸著南千尋的眉峰眼角,悲戚的臉上忽然森森一笑,本來溫婉典雅的女聲驀然變得沙啞無比,甚至還有無數男女重音在其中回蕩:
“你來陪我一百年,如何?”
南千尋看著石蕊下半身那團腐臭的爛肉,神智開始模糊的就要嘔吐出來,生機已在彌留之際。
而此時房間中無數陰森低語的聲音,就連外面的士兵都能聽到!
“你早就知道她會來城主府,為什么不早說?請師傅過來收了他的元神,不是更好?”
想到先前南宮對自己說的奉獻和自私的論調,林海便想通了前后因果。
南宮一震手中桃木法劍,僧袍在氣機加持之下無風自動,冷聲道:“我要親手殺了她!”
“那.....”
林海剛說出一個字,南宮整個人已經功力全開的撞破了臥房大門,藍色的電光在黑暗中閃爍吞吐,其中隱現的雷音將林海的后半句淹沒忽視。
那你為什么不攔著我跟過來?
林海微微停頓之后也跟著南宮的腳步沖入屋中,丹田里的一道無形劍胎緩緩抬起,好似巨龍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