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九郎歪了歪腦袋,明明是一張獸類的面孔,卻在能持注視下透著一股嘲弄的表情:
“厚報?唔.....請吧。”
隨著它的率先移步側身,后方那條被人立而起的黃皮子精怪所擁堵的長路,也開始讓出一條道路。
居然這么簡單?
一眾弟子心有疑惑,以為一場大戰就要開始,不成想這個黃皮子居然這么好說話。
反觀能持則沒有那么多的輕松,因為他發現,明明這些黃皮子個頭不大,可以將道路讓的更寬一些,可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卻窄的只夠一個人通行。
能持雙眼微瞇,這個平時行事溫吞的和尚,鮮有的殺心涌動。
修行人不僅外修于功,更是外修于形,所謂真人不露相,便是殺心起時如非刻意,就絕不會外泄分毫,可是領頭的黃九郎卻是個天生另類,最先察覺到有異常,當下擺了擺小爪,意外的居然放下了姿態道:
“大師勿怪,我這群子子孫孫們久居深山修行,少有見過幾位小師傅這般鐘靈俊秀的人兒,難免心生親近,想要靠的近些,并無冒犯之意。”
能持神情平靜:“最好如此。”
其實真的要廝殺起來,眼前的這百十只黃皮子精怪,還真不一定能留下能持,畢竟他也是金山寺的真傳弟子,修為雖說沒有多高,可殺招實在不少,只不過他身后的那六名徒弟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黃九郎正是看出他的軟肋所在,投鼠忌器之下才會這么肆無忌憚,可真要能持殺心一起,它立刻就識趣的讓了步。
拿子子孫孫來換金山寺不成氣候的弟子?就算是兩軍對壘都不太會用這么慘烈的打法,何況他們只是找一個投效妖神的功勞而已。
能持看著寬敞了許多的大路,沒有多說什么,忽聽撕拉一聲。原來他將袖間的布條抽線,撕扯成一道長條。
能持用拇指和食指將長條捏住,如老僧不疾不徐的默誦心經轉動佛珠,雙指拿捏過處,有道道金芒一閃而過。
“拉住布條,默誦心經,什么都不要看,不要管!”
眾弟子早已被這些個神仙書上才有的精怪給嚇得不輕,雖然本因等人早已踏入修行之路,可凡人對妖鬼之流的恐懼,更接近于一種本能,不是光會修行就可以抵御的,當下將能持的話當造成天音圣旨的遵循。
后世有研究顯示,人之五感當中,眼睛所接受的信息遠遠甚至超過了百分之七十,故而閉目誦經確實可以做到某種意義上的眼不見為凈,可同時也在無形之中更加營造了那種未知恐懼與壓力。
弟子們年紀尚輕,縱然對經文爛熟于胸,可那生澀深奧的經文他們又能得幾分心境的真傳?當雙眼閉上之后,其余感官無形之中被放大,先前那些微不可察的聲響便越發的鬼祟顯眼起來。
本因便清楚的聽到,遠方那若有若無的輕輕磨齒聲響起,刺耳難聽,有的好像在咀嚼著什么,汁水淋漓的水聲很容易便在腦海中聯想構成畫面,并且隨著他們的走動而緩緩靠近,心中恐懼開始以幾何形式逐步暴增!
能持察覺到了黃鼠狼們在暗處的小動作,手中布條輕輕一扯,步子加快了許多,沉聲誦念道: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無阿唎耶.....”
“婆盧羯帝爍缽啰耶.....”
隨著能持吐氣開聲的口誦真經,在他手中那條弱不禁風的布條光華流轉,隱隱有佛韻在其中暗藏,拉扯弟子們前進的步伐驀然加快許多。
本因只覺得那擾人心神的雜音也飛快的被拋諸腦后,只是不知為何心底始終帶著不安。
就這樣奔行了不知多久,本因覺得他們跑了怕不下十幾里的路,那條長街早該走完了才是,可是手中由能持拉拽的布條卻絲毫不曾松懈,他也不敢停頓,更不敢張開眼睛胡亂張望,始終牢記著師傅能持說過的話。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本因忽然聽到耳邊能持溫和的開口道:
“好了,可以睜開眼了。”